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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之後,蘇木還是第一次見謝卿辭說如此多言語。
卻是老一套的說教。
他絲毫不顧劍鋒,捂臉哂笑道:“天道隕落數萬年,這人間魑魅橫行,披著人皮的邪祟,有著邪祟心腸的人……難道不是常事麼?”
蘇木越說越是激憤:“我徘徊人間五百年,卻未害過一人。天穡城城主不過而立之年,手下亡魂無數,我與他究竟誰該死?”
謝卿辭微微沉默。
鏘!
他收劍入鞘。
師兄判斷蘇木說的是實話?
清螢默默打量著五百歲的“少年”,覺得修真界年歲真不可信。
謝卿辭問:“其餘被你矇騙女子在何處?”
蘇木見事態似乎有所轉圜,當機立斷,立刻變臉:“懇請助我完成儀式,我自會將她們完好無損送回來。而且你們需要神農木對吧?只要可以幫助我,我能將神農木種子、果實、精華、盡數交給你們!”
“這五百年我亦有所收藏,奇珍異寶,我可盡數奉上。”
他從滿腔怨怒到低聲下氣的陡然轉變,讓人嘆為觀止。
他剛才可是被謝卿辭暴打一頓,但只要能完成儀式,他根本不在乎所謂臉面。
而且蘇木身份此刻看來更是蹊蹺。
清螢擰眉思忖。
蘇木。
神木。
而他又自信能拿出如此多神木相關之物,莫非……
清螢擔心謝卿辭吃虧,立即開口插.入話題。
“可我們還不知道你堅持這個儀式為了什麼?以及你是否當真那般無辜。聽你之前的那些話,你對世間敵意那麼重,受了諸多不公,總該有證據吧。”
“如果你遇到不公平,我願意力所能及幫助你,但希望你不要隱瞞。”
她和師兄遭遇過被四方誤解的痛苦折磨,所以她願意幫助。
但這種善意絕不是毫無條件的。
清螢坦誠地望著蘇木:“我現在與你交談得很誠懇,我希望你也可以用同樣的坦誠回應我。”
少女眼神清澈,言語懇切。
與她……何其之像。
“我只想再見她一面。”蘇木輕聲道,“但她神魂消散天地間已久,想要招魂,需以九十九位相同生辰女子擔任【陪】,一名相同命格女子擔任【禮祝】,作為她回魂時的容器。”
“我只與她對話幾句,便不會再做糾纏。”
“她厭惡殺生……我不會殺生。”
清螢立即問道:“她是誰?”
“我不知道,我只在夢中見過她,她在哭泣,哀求我找到她,救她……我一定得救她!”
清螢疑惑:“你對她一點了解都沒有麼?”
若只是夢境中人,怎會如此執著?
蘇木堅持:“她是我的新娘,我要履行與她的婚約。”
黑髮紅衣的少年眉眼黯然,透出的悲傷脆弱令人不忍觸碰。
好在清螢思路仍然清晰,並沒有被蘇木的情緒帶著走。
——大概這就是有夫之婦的端莊自持吧。
美少年楚楚可憐,與她何干?
清螢換了個角度:“那你是誰?你遭遇了什麼?”
“……我不知道。”
蘇木垂下臉:“我清醒後,便徘徊在這天穡城,為儀式做準備。”
“按照你的說法,你是因她徘徊人間五百年,幹了不少壞事,但因為她不喜歡殺生,所以沒有害過人命,對吧?”
“嗯。”
“那證據呢?五百年了,總該有些蛛絲馬跡吧。”
“至於證據。”蘇木神情黯然,“我沒有證據,他們把一切都毀了。”
除了一腔的悲愴,與盲目修為,他拿不出任何有說服力之物。
但遇見謝卿辭後,連這修為也可以忽略不計。
那這不是為難人麼……
清螢很想同情蘇木,但這空口無憑——他甚至連自己遭遇了什麼都說不清楚。
清螢覺得荒謬:“你痛恨世道,你能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
蘇木被她問得理屈詞窮:“總之天穡城的都不是好人,尤其是天穡城主,和那神農廟的道士!”
“為何?”
“對他們的仇恨深入我骨髓,我生來就知道他們該死!”
……
清螢沒轍了。
“師兄,這怎麼說?”
謝卿辭道:“去神農廟看看,或許有線索。”
清螢微怔,隨後果斷答應:“好。”
根據她對謝卿辭的了解,他能這麼做,必然是掌握了有力線索。
“多謝二位相助,多謝二位!”
蘇木沒想到柳暗花明,連連道謝。
清螢看不下去他的糊塗:“你別光顧著感謝我們,你自己也好好回憶,梳理清楚,你冤枉到底在何處?你到底要找誰?”
“哦。”
此刻放下敵對,蘇木終於表露出幾分真實性情。
清螢難免心中嘀咕,此人看起來是個靈氣逼人的少年郎,但怎麼做事如此糊塗?
哦,忘了他五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