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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地方,這些無賴或許是百姓最為困擾的生活因素,但在九幽,百姓基本不必為無賴騷擾煩憂。
因為這些市井無賴,總會死於下一次的邪祟作惡。
但邪祟作惡又會製造又一批流離失所之人,因此,九幽從不缺市井無賴。
“城隍廟仍有淡淡靈力運轉。”謝卿辭仰首望著高台上沒了頭的歪倒神像,淡聲道,“因此九幽雖未鬼蜮,卻未生機徹底斷絕。”
“其他地方也差不多。”文靖搖頭,“天道失位,地脈靈脈無從補充,我師尊說,其他地方遲早也會如此的。”
不知是誰嘆息一聲,眾人陷入短暫沉默。
謝卿辭望著神像片刻,打破了沉默,他說道:“一如往常,各自清理安歇,分出兩人支撐結界,抵抗魘力侵蝕。”
“是!”
其他人需三兩結對,方便危機來臨時相互遮掩,而謝卿辭身為最強,總是分配後被剩餘的獨立一人。
在過去看來不公無情的決定,此刻卻方便了謝卿辭二人。
……
空蕩破敗的廂房。
清螢為兩人清理打掃房間,謝卿辭則在琢磨如何為她賦體。
她一邊收拾,偶爾抬眼瞅瞅謝卿辭進度,不一會兒只聽紙張窸窣,謝卿辭已取出特殊符紙,手持玉筆,凝眸思索從何處下筆。
清螢知道謝卿辭極善工筆描摹,當日她不會化妝,還是謝卿辭以類似
仕女工筆的細膩手法,為她描摹點朱。
可惜師兄手中總需持劍戰鬥,沒多少時間用於工筆閒情。
師兄畫畫時候真好看啊。
而且,此刻他畫的對象……還是她。
清螢好奇謝卿辭如何畫她,因此動力十足,快速結束手中活計,便湊到謝卿辭身邊,安安靜靜地看他做法。
蒼白月色下,謝卿辭的玉筆散發著幽幽紅光,透出三分詭譎,七分旖旎。
畫皮與畫人看似相似,實則極為不同,想要塑造出能容納鬼魂幽靈的皮囊,需畫皮者心中形象極為清楚,並為之“點靈”。
謝卿辭最開始的沉吟思索,便是尋找對她情緒最為充沛的時刻。
師兄什麼時候對她情緒最為充沛?
初見的時候?
那時候她一身狼狽,還騙了他,形象應該很不好……師兄當時應該很失望,自己怎麼攤上那麼個糟糕的婚約對象。
師姐來拜訪的時候?
那時候她笨拙的扮演道侶,假裝要親他,當時師兄表現得特別震驚。
一起賞星吃牛軋糖小零食的時候?
那晚夜色很美,星空晴朗,師兄對她說風花雪月,只在你我之間。
還是花圃中大告白的時候?為她化妝的時候?
仔細回憶,原來當初他們有這麼多的共同回憶,如同溫柔明亮的珍珠,串聯起那段細膩溫馨的往日時光。
清螢唇角不由浮現淡淡微笑,對師兄會畫出怎樣的她有了一定預期。
想來是燦爛微笑的時刻吧。
然而當她看清畫紙內容時,卻為之怔住,始料未及。
並非畫得不好看,謝卿辭筆觸細膩溫柔,勾勒出的她眉眼鮮活,栩栩如生,顯然傾注了極充沛的感情。
是內容。
畫上的她,單手撐在書案上,眼睛微微睜大,明亮中有些吃驚,似乎聽到了什麼驚訝之事,唇角卻又微微上翹。
——既然是微笑,那應該不是聽課時候。
聽課她絕不可能想笑……除非是師兄告訴她講完這節課就給她休兩天假。
隨著謝卿辭落下最後一筆,恬靜的少女形象躍然紙上,其中滿含的溫柔韻味,連清螢都覺得不可思議。
意識到她就在一旁觀看,而自己情緒又在這幅畫中表露得極為明顯,謝卿辭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光。
咳。
其實連他都有些吃驚,因為他是回憶著當時情景作畫,卻沒想情緒流淌出來後,居然如此……
清螢立即找了張紙,刷刷寫道:
“師兄,這是什麼時候?”
她懷疑師兄對她濾鏡太厚了,她怎麼可能有這麼溫柔恬靜的時刻,太美好了,美好得不像她。
謝卿辭答道:“是我離開之前,你與我交談的那日。”
那天?
清螢迅速回憶,只記得當時宗門裡亂七八糟的,總有造謠抹黑謝卿辭的帖子,想想就生氣。
“當時在書房,你關心我情緒,與我有一番交談。”
說到這裡,清螢終於想起來了。
就在那一天,謝卿辭又“世人欺我”之問。
“最後我說,未來的路還有很長。”
謝卿辭眸光因回憶而柔和。
“關於你的未來,我想了許多。”
“那時你的神情便是如此,我記得清清楚楚。”
原來如此。
那時候,師兄原來真的一點都沒有因為外界流言生氣,在他心目里,那些人的攻訐,還沒有她的驚詫喜悅來的深刻。
他心裡所想的,是有關她的未來。
這是不是說,那時候師兄就對她?
呸呸呸,他們的感情是在她救了師兄後才升華,她現在可不要自作多情。
小姑娘臉頰微燙,只慶幸謝卿辭此刻無法看見她,因此能夠迴避可以預想的尷尬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