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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見屋子裡傳來幾聲咳嗽。兩個男人的聲音你來我往。
「老東西,你能不能滾出去咳嗽?媽的,對著鍋灶咳咳咳個沒完了?」
「這是老子的房子,你不願意待就滾!」
「你說誰滾呢?媽的,不是你這個老不死的牽連我,我現在能娶不上媳婦?」
「做你娘的春秋大夢,還娶媳婦,你娶個屁!」
「你是不是找揍?你個老王八蛋,要不是你不像話,你當初算計王櫻,咱們家日子能這樣?現在好了,人家進城了,咱們連沾都沾不上。」
「我是為誰?我不是為你?」
……
王永福聽著裡面父子倆,一個蒼老,一個年輕,互相謾罵又互相指責。
田有福嘆口氣:「永福,你看吧。」
這些不上盤子的貨,就算是沒人管,也會這樣一直爛的。
王永福卻不這樣想,他上前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木門,噗通一聲,大門的門葉就掉下來,整張門撲在地上,灰塵飛舞。
王耀宗和王永順卻沒有第一時間責罵,在漫長的改造生活中,這倆人的膽子都被嚇小了。
等到看清楚是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站在飛舞的灰塵中時,王永順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你是永福!」
王永順嚇的兩股戰戰,差點站不住就要跪下。
「永福……永福,你沒死!永福!」
王永福把帽子摘了,上衣脫了,丟給田有福拿著。
王永福一個健步上去,提溜著王永順的脖子領。
「大哥,好多年不見了。」
他鎮定自若,嘴上說著好久不見,手上卻乾脆利落,一拳打在王永順的臉上。
噼里啪啦,巴掌帶拳,王永福二話不說,就給王永順揍了個半死。
王永順剛開始還在挨打的間隙喊著弟弟的名字,喊著自己知錯了,後來卻顧不上了,不是不想,是因為臉被打腫了,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明白。
王耀宗縮在邊上瑟瑟發抖。
剛才他聽見他爸喊名字,還竊喜了一下。
就算是他得罪了王櫻,可二叔回來了,是不是往後就得靠著他承繼香火了?
然後,王永福就用自己的拳頭告訴了他,沒可能了!
王耀宗抖著手,想往外跑。
他覺得自己冤枉,以前欺負王櫻的事,不都是他爸的打算嗎?咋能算到他頭上來?
這個二叔看上去好兇,他爸那麼大的歲數都打,一會兒會不會也打他?
王耀宗想跑,王永福不會由著他。
把被打的暈頭暈腦的王永順往地上一丟,上前就攔住了王耀宗。
王耀宗嚇的要尿褲子了,顫顫巍巍的辯解:「二叔二叔,冤有頭債有主,這不賴我啊!你你你、你看,我爸還在這兒,還有我媽……我媽那時候最喜歡欺負王櫻了!你找她去!她就在隔壁那個公社,我帶你去!」
田有福都恨不得把耳朵捂起來。
這還是當兒子的?生了個豬崽都比這貨強啊!
王耀宗一股腦的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他心裡最怨恨的,就是爸媽。
至於王櫻,他不敢怨了。差距太大,他沒那個膽子。
王耀宗提起李春娟,就是想把這個殺神一般的二叔引過去。
其實他自從出來之後,就去找過李春娟。他爸不像樣,上工的活就是勉強幹干,大隊上雖然也給他分錢,但都是按照最低的分。他想娶媳婦,光靠老爹的那點工分是不夠的。所以王耀宗第一反應就是把李春娟找回來。
王永順和李春娟,都是欠了他的!
難道不該補償他?
這倆老貨就應該彎著腰干到死,不然他媳婦哪裡來?沒有媳婦,他王家的香火難道要斷在他頭上?
結果王耀宗去找李春娟,沒進門就被打出來了。
李春娟被爹媽說給了一個鰥夫,那鰥夫家裡四個兒子,人不缺兒子,就缺一個在家幹活的。
李春娟過去之後的日子說好過也好過,家裡不指著她下地幹活掙工分,說難過也難過,她得忙著家裡里里外外。
當後媽本就難,幾個繼子先後娶了老婆,後婆婆更是難當。李春娟就整天消磨在家裡,別說是知道王耀宗出來了,她連王永順出來了都不知道。
王耀宗上門,還沒說出來意就被李春娟的男人給揍了。
王耀宗不知道這是不是李春娟的意思,他只能把帳記在李春娟的頭上。
「二叔!你信我!六七年前我才十七八,我真沒咋欺負過櫻姐。你去找我媽!都是她!她逼著王櫻每天幹家務洗衣裳,還拿了她的烈士子女證偷領了她的錢,後來我媽還想給她說個二婚頭,想讓她嫁過去當後媽!」
王耀宗怕挨打,竹筒倒豆子的說。
「還有我爸!我爸偷了二嬸留下來的錢,五百塊錢!」
「二叔,我真的沒幹啥啊!」
他確實是沒幹啥好事,但是他真的沒咋算計過王櫻。
王永順躺倒在地上,聽著自己生的叉燒把所有事情都推過來,氣的差點吐血。
「你個王八蛋!」
王耀宗直蹦高:「你才王八蛋!你想吃絕戶!是你說二嬸走了,王家所有都是我的!你說二叔就算是活著,也該給我供起來。」
王耀宗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要不是他爸老在他耳朵邊上說,他肯定也不會那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