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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已得到過沈卓的提醒,她也打過腹稿,若被先生提問,她肯定能就稅改方案說出個一、二、三出來。
可是除了要議,還要寫文章,何殊就更加頭痛了。
哪怕她早就提倡要摒棄過去那繁複的公文格式,要求大臣在上奏摺時,儘量簡潔明了,寫明核心重點,不要引經據典的廢話一大堆,給她增加工作量。
然而她面對的是一個早已習慣傳統行文風格的大群體,他們的審美習慣早已固定,只有占比很少的一部分願意接受新事物的人,在嘗試改變。
如此一來,何殊雖然早就有心想要改變科舉考試模式,也不能輕舉妄動,因為那樣很有可能會耽誤年輕一輩的前程。
畢竟那些負責評判考生成績的考官,大多都堅持並奉行過去那一套,她只能要求各個書院在教授學子時,同時教授兩種文章風格。
只是對何殊這位更喜歡以數據說話,什麼文章都不耐煩看的理科生而言,她是哪種文章都不會寫。
畢竟身為太子,她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會寫文章的人,不過是這趟出來沒有隨身帶上而已。
看著何殊那毫不掩飾愁苦之色的反應,沈卓不禁失笑。
“商兄不必如此煩惱,或許真如商兄所願,先生會對三位新生網開一面。”
何殊和這些傳統文士大儒打交道的經驗還算豐富,知道這個希望渺茫 。
“算了,反正不僅我,馮立和邱顏也不擅長寫文章,到時候我們三個一起丟臉好了,現在看來,我們可能確實更適合去武院借讀。”
說話間,柳先生已經走入教室,教室內的眾人迅速安靜下來,站起身給先生躬身問安。
何殊這輩子也就是在三歲那年,被先帝接入宮中後,與其他皇孫們一起在宮中正經上過幾個月的課。
知道她這輩子的祖父是位特別典型的帝王,將帝王權勢以外的一切都視為浮雲,對兒孫們都沒什麼天倫之情,何殊當時過得可謂是步步驚心。
所以她即便對那些翰林學士教授的內容不感興趣,也學得特別認真仔細,生怕因自己表現得太差而連累到這輩子的父母。
好在那段艱難的時光持續的並不久,她爹登基繼位後,她壓根就沒正式上過課,遇到不懂不會的直接問身邊人即可。
如今時隔多年,再次坐到教室中聽老師講課,若非此行她是帶著目的來的,何殊根本沒耐心坐在這裡,聽人講這些她不怎麼感興趣的內容。
對於班上被塞進來三個借讀生的事,柳先生並不高興,尤其是這三人不僅身無功名,也沒有奉上可以展現其水平的文章。
可是對於這件事,連向來重視規矩的山長都沒拒絕,他這個先生當然也沒有權利反對。
既然這三個借讀生不懂規矩,柳先生只好通過自己的方式來了解對方水平。
這個方式就是多提問,在課堂上輪流點何殊三人的名提問,他倒也不存在刻意刁難的想法,提出的問題是由淺及深。
何殊別的不行,但論記憶力,這天下可謂是少有對手,她既然計劃要來這青山書院,當然是提前做了些準備工作。
囫圇吞棗般的背了一肚子書,再結合她之前聽那些筵經官講過的一些內容,回答得還算過關,在這方面的積累,與班上其他學子的水平沒有差太多。
可是馮立與邱顏就慘了,他們兩人一個滿腦子醫經藥理,僅有的業餘愛好是下廚,一個最喜歡在精進身手之餘,鑽研用兵之道。
所以這兩人面對那些問題,總是十分光棍的以‘不知道’作為回答,將柳先生氣得臉色鐵青,直接給這兩位借讀生打上‘不學無術’的標籤。
看著柳先生在下課離開時,怒氣沖沖的背影,何殊難免有些心虛,轉頭看向馮立二人。
“我早說過,你們好歹也要認真看幾頁書,不要將自己的本質暴露得太徹底,你們都不聽,現在丟臉了吧。”
馮立一臉無所謂的回道,“丟臉就丟臉吧,反正文的不行,我武的行啊,誰要是敢欺我讀書少,我就與他在拳腳功夫上見高低。”
邱顏也很坦然,“我也無所謂,反正我們最多只在這裡借讀半個多月,很快就過去了。”
至於為丟臉而生出羞慚、自卑之類的情緒,壓根就不存在。
兩人都很清楚,書院中的這些學子讀書再厲害,也要在通過層層考核後,將來才有那麼一絲機會能與他們再見。
再見時,也只有在他們面前低頭行禮的份,他們又怎會在意現在的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畢竟他們此生的唯一使命就是要保護好太子,太子身系他們這些人的生死榮辱。
眼看這兩人壓根就不在意什麼面子,絲毫不為自己的‘不學無術’感到有壓力,何殊無奈之餘,也鬆了口氣。
何殊的同理心強,馮立二人是為了保護她才不得不跟著來書院,若是被打擊到自尊心,在這裡受煎熬,她肯定會感到難辭其咎。
再加上何殊一直認為所有人都是有思想的血肉之軀,值得尊重,所以她始終無法以理所當然的心態,要求或是任由別人為自己付出與犧牲。
沈卓此前已經隱約察覺到這三人都不像是多會讀書人,才會總想儘量提醒一下,好讓三人都能提前做些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