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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皇上只是對事不對人,願為與他有著親戚關係的忠實侯出頭,也能為無名小吏出頭,只要讓他知道了這種不平事,就不介意出手。
在別人看來,這種干涉他人家庭私事的行為,有損帝王威嚴,可是沈卓與何昌逸心裡都很清楚,這種行為對於當事者而言,甚至可以稱得上再造之恩。
因為在這個孝道大過天,能夠逼死人的時代,能出手干涉的也就只有君權。
當君權開始講理論法,不再要求百姓一味奉行愚孝時,對許多還在孝道的控制下苦苦掙扎的百姓而言,相當於是一道曙光。
有了皇上親自對這場糾紛做出的判處在前,各地再遇到類似糾紛與案件,也可照此辦理,能救無數百姓於水火之中。
想到前段時間還讓大批的人頭落地,抄沒多個家族,往朝廷規劃出的多個農場送去大批勞力的皇上,或者是那位。
再想想這種真正是在將心比心,愛民如子的判處。
“陛下如此仁義,實在令人欽佩。”
仔細想想,那些雷霆之怒的處置背後,又何不是因為仁義。
因為心疼那些遭難的百姓,才會嚴厲處置那些真正冷酷無情,不將別人的生命財產放在眼中,與敵寇相勾結的人。
感慨片刻後,何昌逸才鄭重其事的道謝。
“謝謝沈賢弟告訴我這些,如今看來,我自以為知道的那些,實在淺薄,若是在人前露了怯,實在讓人貽笑大方。”
沈卓跟他講這些,也是考慮對方從是距離京城遙遠的合城而來,那裡消息相對較為閉塞,也知道對方來京城後的社交範圍,沒有什麼消息渠道。
“昌逸兄不用客氣,我也是因為此前在書院時,聽到過一些,上京後,家裡人說起在京里聽到過的這些逸聞趣事,才知道一些。”
何昌逸難掩羨慕的說道,“真羨慕沈賢弟可以一家人團聚,過著朝夕相守的熱鬧日子。”
想起在塵封的案卷中見到過先帝對瑞王做出的處罰,宗室除名,永不回京,沈卓笑著安撫道。
“等到我們在門下省攢下一些經驗後,就能申請外放,昌逸兄到時將家人接到身邊也一樣。”
何昌逸苦笑著搖搖頭道,“沈賢弟有所不知,家慈在合城的奇珍閣任大掌柜一職,十分樂在其中,父兄們也已在合城找到自己感興趣的生計,根本不會願意與我一起輾轉各地。”
自打合城開設互市後,幾乎是只要有心,都有機會在合城找到自己擅長,或是感興趣的事情做,既能過得充實,還能賺到錢,讓人煥發新的生機。
這也是他與左書意在京城為官,不僅他的家人,連左家人都不願藉此機會回京的原因。
與其回到京城這個容易勾起種種過往的傷心地,趕上合城的發展機遇,他們在那裡更容易闖出一片天地。
這就讓沈卓感到有些無言以對了,他原以為何昌逸的家人在合城過著苦日子,只是礙於先帝的旨意,不好回京。
感情是人家一大家子在合城過得太好,想不想回京兩說,反正在是不願離開大家印象中荒涼窮苦的合城。
他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奇珍閣,畢竟那是由戶部、宮裡、東宮三方共同執有的產業,售賣的都是來自海外,或是大安各地的珍奇寶貨。
特別賺錢,給閣里的掌柜與夥計們開的工錢也特別優厚,他表姐就曾表示過很想去奇珍閣等產業,當個女夥計或是清潔工的願望。
而何昌逸的母親能在合城的廳珍閣擔任大掌柜,透露出的不僅是上面對其母親能力的認可,還有對瑞王一家的信任態度。
可是在他的夢中,他在後來曾聽人提起過,瑞王一脈在這時應該就已死得只剩何昌逸一人,左家也沒剩幾個活的。
清除了那些真正禍亂大安朝綱的禍首後,他們後來在戰場上狹路相逢,在彼此身上看到的也不是野心,而是為了各自身後的人,不得不為之拼盡全力的掙扎與孤寂。
好在夢中的那一切都沒有發生,何昌逸的家人顯然都還活得好好的,所以他雖因家中從高處跌落塵埃的經歷,變得有些小心謹慎,卻沒有什麼怨恨。
想到夢中的何昌逸到死也是孑然一身,沈卓下意識開口建議道。
“何兄娶妻就行了。”
聽到這個建議,何昌逸有些錯愕。
雖然他今年已是二十一周歲,確實到了該娶妻的年齡,家中早在信中催問,但是此刻看著眼前這位比他小好幾歲的兄弟,一本正經的建議他娶妻,總感到有些違和。
他不知道的是,沈卓完全是因想到夢中的何昌逸那可敬又可悲的淒涼一生,才會下意識提出這個建議。
但是話已說出口,他也不打算收回,而是接著說道。
“我祖母在周圍結識了不少人家,昌逸兄若是有意,可以讓我祖母幫你在周圍打聽一下。”
沈卓知道,何昌逸的身份在某些人眼中,終究是個忌諱,在朝堂上那些看好他們這些未婚官員,有意為家中女兒或孫女選婿的大人們眼中,出身微末的自己是更受歡迎的那個。
而且他更知道,何昌逸與他一樣,都沒有要與朝中大臣,或是會世家大族聯姻的想法。
家裡人也曾來信催問他的婚姻大事,他皇叔上次也曾關心過他的親事,現在連沈卓也關心他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