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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被刺激地閉上了眼睛,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晴天白日的會打雷,就一腳踩中了路邊的花盆,小小的人一下摔進了後園裡,把裡面的蔬菜壓地亂七八糟。
隨即他感覺被那東西抓住了腿,一股噁心的腥臭撲面而來,熏得他直掉眼淚,他拼命地掙扎呼救,屋裡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後園有一顆巨大的老樹,掛滿了蟬,一到夏天吵得要命,現在卻一片死寂。
好像這個世界就剩下了他一個人。
就在那一剎那,抓著他的怪物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一下子消失了。
突如其來的獲救。
余安愣愣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一路掙扎,爬到了老樹底下,而他眼前坐著一個人,握著一把短刀撐在地上,正看著他。
孤兒院忽然闖入了一個陌生人,但余安第一時間不是害怕。他從來沒見過,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看的眼睛。
那是種極致的孤冷和極致的淡漠,乾淨到似乎什麼東西都無法融入。
「你是誰?」余安直覺是這個人救了他。
樹下的人沒有說話,臉色很蒼白。但那雙眼睛就這麼看著他,帶著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就好像是——這個人認識他。
可余安從來沒見過他,他想著,如果遇見過,這樣的眼睛他肯定能記住。
那人慢慢站起來,余安仰視著他,忽的一怔。
他的胸前的衣服上全是血,難怪臉色這麼差,他受傷了,會死嗎?余安一驚,猛地想起應該要跑回去找人,卻一下子被抱起來,隨即腦袋被按向了那人肩頭。
「閉眼。」
音色帶著冬雪松枝的冷調,余安乖乖伏在肩頭,耳邊驟然響起紛雜的尖嘯和玻璃碎裂的聲音,他閉著眼睛猜想,是不是屋裡的窗戶碎掉了,那人似乎抱著他一直在往前走,每走一步就會有響起這種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世界像是甦醒了,所有的蟬鳴再度回歸。
余安被放下來的時候,有些發懵,他又回到了台階上。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但身邊多出的人和一身的土告訴他,這是真實的。
這人身上的血跡和傷口肉眼可見地消失了,余安瞪大眼睛。
「你是誰?」他又問。
夏日的陽光在這一瞬間絢爛起來,不再蒼白,他看著這個突然闖入他世界的人蹲在面前,於無數蟬鳴中,摸了摸他的頭頂。
「我是來陪伴你的人。」
……
那是一個絢爛而驚艷的夏日。
從那一刻起,余安在八歲的某一天,有了一個別人看不見的「木頭先生」。
第二百零九章 你會陪著我嗎?
木頭先生叫蕭沐。
他不愛說話,大多時候會坐在陰涼處,似乎在思量些什麼,又像是單純的放空。
余安曾經看過其他孩子玩木頭人,蒙眼的孩子轉過來的時候,其他的孩子一下都不動了,蕭沐這時候就和玩「木頭人」的孩子狀態一模一樣,余安暗地裡就叫他木頭先生。
他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那些怪物會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似乎就在蕭沐出現以後,這些怪物就不敢靠近他了,或者說,它們不敢靠近蕭沐。
「你也是怪物嗎?」余安大著膽子湊近,一雙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對方。
蕭沐正靠在柱子旁休息,他睜開眼睛:「不是。」
「那為什麼別人都看不見你?為什麼那些怪物會怕你?」余安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疑問都拋了出來,「你從哪裡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你認識我嗎,為什麼說要來陪伴我?」
「……」
蕭沐頓了頓:「我是。」
余安:……
木土先生就是木頭先生,連拒絕回答的話都這麼簡潔。
余安很少一次性能有這麼多問題,從前他的疑問沒有人能夠回答。甚至在他開口的時候那些大人就會制止他發問,生怕他說出哪裡有奇怪的東西這種話,漸漸他就不太主動問問題了。
但這一次的拒絕似乎不一樣。沒有那些不耐煩的催促,也沒有覺得晦氣的口吻,很平常。
不管是木頭先生還是怪物先生,余安都沒所謂了,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保安大爺的給的水果糖,放到蕭沐手裡。
蕭沐看著手心裡的糖,很是那種香精味很重的劣質水果糖,淡淡問:「喜歡吃糖?」
余安:「給我糖的保安大爺說,難受的時候,就吃糖,甜的東西會讓人高興起來。大哥哥你剛剛受傷了,肯定很痛,我只有這個,吃了糖你會不會就好些?」
余安說完安靜地看著他,有些緊張,除了洛依,這裡沒人敢接他碰過的東西,他看著蕭沐沒有動作,眸光暗了暗。
蕭沐卻在下一秒撕開包裝,吃下了那顆糖。
余安瞪大眼睛,隨即見那人露出一個很輕的笑,柔和至極,他呆了呆,就聽見這位木頭先生說:「嗯,現在不痛了。」
後園裡的菜被壓壞了,種菜的青蛙阿姨一路從後面罵到大門口,好在余安溜地快,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銷毀罪證,過了一天後,園子裡的地被重新修整,立了塊禁止玩鬧的木牌。
清晨的露珠掛滿了草葉,余安悄悄推開門,看到了那塊牌子,忽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牌子好玩,還是因為睡了一場好覺。
他的床位在最角落,前天的時候,屋裡的奇怪女人會趁他睡著掐住他的脖子,但昨夜那個女人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