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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流轉,滄海桑田,那一半意識附在不同的將死之人上,走過了很多地方。直到很多年前,他遇到了一個叫齊滿洲的人。
這人是一家孤兒院的資助人。但是癌症晚期,孤身一人死在了書房裡,書房裡堆滿了厚厚的資料和民俗飾品,蕭命站在書桌前,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到死都要和自己研究的東西在一起。
不孤獨嗎?
他附上了這具軀殼,在孤兒院看到了一個特殊的孩子。
只是遠遠的一眼,那個總是坐在台階上默默吃糖的孩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未來的閻王。
似乎天生就註定要走上這條路,他覺得這個孩子在某些方面和他如出一轍。於是他開始在無形中對這個孩子進行培養。一半以神的身份,另一半以齊滿洲的身份。
在余安失去記憶的那一年,是「齊滿洲」這個身份發揮作用最多的一年,蕭命再也沒在現實里用過其他身份。然而留存在軀殼裡的那一部分情感,專屬於齊滿洲對余安的情感,似乎也在無形中發揮作用。
換過那麼多個身份,他都還記得自己是誰,可獨獨這次,他有點分不清了。
也許是那年冬天,還未恢復的記憶的余安拎著大包小包敲開家門,身後跟著洛依和其他幾個學生,不一會兒廚房裡就端出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幾個學生熱火朝天地掛對聯。
齊滿洲一生無妻無子,但在那一刻,蕭命在軀殼裡看著這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頭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如果他只是齊滿洲的話。
他要是齊滿洲該多好……
可惜現在是與不是都沒關係了,他的頭顱滾下台階,那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在視線中漸漸淡去。
頭顱滾到了一個人的腳邊,洛依滿身是傷的站在那,看著地上那顆逐漸石化的頭顱,雙眼通紅。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什麼不是真的齊先生呢……
她捏緊了拳頭,那枚戒指摩擦著指尖的肌膚,烙鐵一般滾燙,她一腳把頭顱踩得四分五裂。
可還是不夠,洛依捂著胸口,連呼吸都困難起來,眼中只有石化的頭顱。隨即她又抬腳踩上去,一下、兩下、三下……
從山林到神殿,她這雙腿走了好遠啊,遠到都不敢回頭看,她堅持到這裡就是為看見這一刻,可真的做到了,又為什麼這麼難受?
洛依一言不發,近乎麻木地發泄著,碎片被踩的更碎。直到被陳怡拉走,才抱著手上的戒指痛哭出聲。
最後一片碎片化為粉芥飄散在空中,這屹立了千百年的神殿發出了史無前例的震動,石柱一根根坍塌,一時間地動山搖,盤踞在這座城的亡魂鬼怪紛紛逃竄。
幾人幾乎要站不穩。
江斂吐掉嘴裡的血大喊:「怎麼回事?!」
姜越抬起頭:「三座神像已毀,往生路即將重開,這裡要塌了。」
「塌了?!」江斂去撈昏迷的張回,「那我們怎麼辦?!」
話音未落,所有人眼前驟然亮起一道白光,刺的人幾乎睜不開眼。隨即腳下一空,下一瞬直接掉在了堅硬的地面上,幾人摔得幾欲吐血,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不由得紛紛一愣。
這是中心大廈附近的街道,警笛呼嘯地閃過夜空,市中心那座最高建築濃煙滾滾。
江斂轉頭一看,杜帆的眼睛已經恢復了正常,彭百昂和張回也在,余安靠在樹下昏迷不醒,但每個人身上都完好無損。
他們回到了現實,只是看起來現實的情況不容樂觀。
不遠處的大屏幕正在播報緊急新聞。
中心大廈發生爆炸,造成附近發生連環車禍,油罐車翻倒又引發二次爆炸,死傷無數。
江斂看著上面的實況直播,不敢相信的搖了搖杜帆:「獸醫,我們真的回來了,現在什麼情況,晨曦炸了?」
「應該和夢空間有關,這次死的人太多了,甚至給現實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杜帆拿出手機給他看,「看新聞,很多地方也發生了重大安全事故,看來這次的死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江斂嘆了口氣:「那我們終止了一切,現實中的傷亡應該不會再擴大了。」
他走向昏迷的余安:「奇了怪了,其他人呢?」
彭百昂:「應該被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杜帆皺了一下眉:「蕭沐呢?」
「大佬應該被傳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吧?說不定在附近馬上就過來了。」江斂打算叫醒余安,卻被彭百昂一下子攔住。
江斂:「你幹嘛?」
「蕭沐不會回來了。」彭百昂道。
其他三人齊齊一愣。
江斂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別以為你幫過忙就可以亂說話!」
彭百昂不為所動,他舉起雙手:「蕭沐是蕭族人,他跟我說過,等到一切終結,他將不復存在。不管我們有沒有殺了蕭命,因為按照規則——」
他語氣軟下來,不忍道:「往生路一旦重開,蕭族血脈必會徹底在這個世上消失。」
江斂看著他,猛地鬆了手:「安子!醒醒!」
他想把余安叫醒,卻發現了不太對的地方,余安的臉白得嚇人,呼吸極為微弱,無論他怎麼叫都不醒。
江斂的臉色終於變了。
杜帆趕緊上前查看脈搏,剛一翻開余安的掌心,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