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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東西正在剝離老師的頭皮。就像是撕膜一樣一層層把頭髮底下的皮膚撕開,黏膩的肌理暴露在空氣中,蠅蟲在上面環繞,我把自己看到的東西說了,沒人相信,我因此差點被開除。」
「我奶奶來了學校,補齊了那些班費。奶奶走後,老師的表情緩和了些,她警告我下不為例,她樣貌恢復了。但我總有種預感,在不久之後,她一定會再變成那副樣子。因為那個東西從醫務室跟著她出來了,扒在肩上冷冷地看我。」
內容到這裡再一次結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陣風的緣故,所有人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剛剛站在獸醫身後的東西,就是這個女老師吧。」江斂道,「那扒她皮的又是什麼?」
「那陣風。」余安道,見其他人看過來,又補充了一句,「姑且算是風吧,是除了這個陳默生,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東西。」
陳怡圍過兩個臉色發白的女生,像是保護雞崽的母雞,她心裡也犯怵。但這裡有更需要保護的人:「不管是什麼,我們還是離這裡遠一些,不然很可能被盯上。」
幾人點了下頭,奶奶灰和旁邊的同伴經歷這一遭,臉色更加慘白。
余安狀似無意地瞟了他們一眼,把紙收回口袋,發現蕭沐的目光再次轉向湖面,而且時間有些久。
「怎麼了?」
「學校有湖?」
蕭沐看著那片湖水,淡淡問道。
江承宇回答:「沒有。我之前也奇怪,我們學校沒有湖的。」
陳怡也道:「確實沒有,以前我也是三中的。就算是最早之前的「裕德」也沒有湖。」
余安單手夾著紙頁,看著蕭沐若有所思的樣子,他非常了解。這種時候,往往是蕭沐發現了什麼不對,卻無法第一時間弄清原委的狀態。
這裡的夢空間受現實影響,形制完全仿照三中。但現在卻憑空多出一個湖來,唯一能和湖對上信息的,就是當年公交失事時,一整輛車載著一個班的人命沉入湖底。
難道那個湖被搬到這裡來了?
余安看著湖面陷入沉思,低頭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倒影對自己笑了一下,這僅僅是一眨眼的工夫,他蹲在岸邊對著自己倒影也笑了一下,像是在回應剛剛那個詭異的倒影。
「陳默生,五個取險者,三個未成年,兩個人渣,你拉我們進來是想幹什麼呢?」
余安戳了戳倒影,刺骨的寒意從指尖漫上來,他把手上的水甩掉,抬頭就看見蕭沐沿著湖岸走,已經走了大約二十米,一大堆人墊著腳尖踩著蕭沐的腳印走,在後面探頭探腦,跟趟地雷一樣。
余安看樂了,理了理衣服跟過去:「你們幹什麼呢?」
沿岸的土地很濕,一踩一個腳印,江承宇看著余安在旁邊亂走,嚴肅道:「請保持隊形。」
余安:……
他懶得理這個犯病小鬼,直接走到蕭沐旁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們蕭大佬就是不一樣,走到哪都是一群追隨者,誰還記得我這個軍師呢?」
蕭沐頓了一下,摸了摸余安的頭髮,像是在摸一隻小貓。
余安微微眯眼:「就這?」
蕭沐轉頭看著後面這一大波尾巴,忽然嚴肅:「正午快到了,你們先離開。」
規則里確實有這麼一條,正午時分要遠離湖泊。
江斂反應最快,趕鴨子一樣把一群人原路趕了出去,其實不用他趕,奶奶灰見蕭沐一變臉色就跑遠了。
江承宇邊跑邊疑惑:「他們不走嗎。」
江斂:「一個不怕鬼,一個專砍鬼,沒事。」
「可是還沒到正午啊。」
「大人的事你少操心。」
「……」
……
余安看著所有人在極快時間內消失,又看看面色如常的蕭沐,忍俊不禁:「別說,還真像那麼回事,演起來跟真的一樣,你什麼時候會開玩笑了,看那些人嚇得。」
「沒有開玩笑。」
余安怔住了。
蕭沐低頭,用嘴唇輕輕碰了碰余安的額角:「這種不算玩笑。」
說著順勢吻住了對方的唇。
余安覺得又好玩又感嘆,他的冷冰冰的心上人變得不一樣了,但這種變化讓他欣喜。
於是他閉上眼睛,抬手擁住蕭沐寬實的背,將那雙眼睛一併烙在腦海里,回應了這個綿長的吻。
……
再過去就是一整片蘆葦盪,數不清的蘆葦伏到在地,像是被什麼東西壓過。
蕭沐沿著伏到的方向往外走,在另一側泥濘的路上發現了車轍印。
「公交,能坐三十多人的那種。」余安看著那些車轍印,「跟我之前猜的沒錯,這裡是對十年前那場事故的還原。」
蕭沐點了下頭,往前走到印痕最開始出現的地方,忽然頓住了。
余安走過去一看,那裡有一整排的腳印,一邊深一邊淺,堪堪停在那幾道剎車印的側邊。
如果其他人還在,一定會脊背發涼。
或許——
在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一車的學生歡聲笑語踏青去迎接即將到來的高考,他們對著碧波蕩漾的湖面高歌。然而誰也不知道,車尾有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推著這輛公交走向湖裡。
意外來臨的那一刻,尖叫和哭嚎統統被湧進來的湖水淹沒,最終歸於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