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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系列的動作牽扯著身上所有的傷口,余安幾乎眼前一黑,下意識環住蕭沐。
身邊貼著岩壁,蕭沐把忘川扎進岩層中,抱著余安懸在空中,刀刃擦著岩石擦出火花,兩人下落了十多米才堪堪停住。
這裡比想像中要深,蕭沐皺眉看著下方,一手抓刀,一手抱著余安往上提了提。
「余安,別睡。」
「我沒事。」余安甩了一下腦袋,喉嚨處的傷口已經癒合,眼皮還是發沉,「我身上的傷會很快自己癒合的——這是去哪?」
「我的終點。」蕭沐道。
余安一下子清醒了:「你說什麼!」
「下面是歷代祭禮官的墳冢。」蕭沐看著他道,「我應該也算。」
「……」
余安神色複雜:「你剛剛的話挺嚇人的,乖,下次不要這麼說。」
第二百二十章 舍剎那姆
渾身的傷痛和疲憊最終還是讓余安的眼皮開始下墜,他在蕭沐爬下懸崖的時候睡著了,險些摔下去,他用力撐開一點眼皮,最後的目光落在蕭沐緊緊抓著他的手上,隨後意識沉入黑暗。
作為閻王時,無論多重的傷都可以恢復,離開這個身份太久,以至於余安都快忘了上一次重傷到沉睡是什麼時候。
那應該是四年前,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是模糊的,這座城颳起了從未有過的風沙,飛打過來的砂礫幾乎叫人睜不開眼,那時候的神還不是齊滿洲的臉,而是一個青年,眼神卻滄桑至極。
蕭沐被數不清的鬼怪圍在外面,他提刀闖到巍峨的神像前,卻被那個青年壓制,那場戰鬥的一切細節都很模糊,唯一留下的只有傾軋過來的哀嚎和頭頂雕像悲憫的眼神,最後關頭,余安刀刃向內,漆黑的刀刃劃開胸前的皮膚,硬生生刺進了心臟。
叛神性質的血飛濺出來,和計劃中的一樣,青年被灼傷了,余安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漆黑的長刀連同青年一起釘在神像上。
但一切沒有結束,整座城的鬼怪都因為神的憤怒追殺他們。
那天也是這樣,傷勢過重,他斷斷續續睡去又醒來,所有的記憶碎成一段段,鼻息之間永遠是血腥味,鬼怪的、他的、蕭沐的,混雜在一起。
蕭沐背著他往城外跑,那裡是計劃中的唯一出口,天空中的那輪血月開始漸漸下沉,余安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那輪圓月。
「真對不起啊,悶木頭,害你受這麼重傷,你把我丟下吧……」
身下人腳步不停,沒有說話,短刀和手用布綁在一塊,都被鮮血浸染了,那是為防止武器脫手,余安看著他鬢角的傷,血從傷口裡淌到下巴上,又濺到沙土裡。
「把我放下吧,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
蕭沐:「理由。」
「在那個病院,我看到過未來。」余安咳嗽著彎起眼,「高堂紅燭,我坐在花轎里,看到了你。」
「……」
「未來的我們都不會死,所以你把我放下吧,是我把你拉進來的。要是你因為我的計劃出了什麼事,我會愧疚難安一輩子的。」
「余安。」蕭沐握著刀爬上城牆。
余安等著他的下一句話,卻遲遲沒有等到,倦意再次襲來,蕭沐似乎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但已經聽不見了,似乎那些話被滿城的風沙吹散了。
……
余安睜開眼的時候,身上的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視線開始聚焦,才發現自己被蕭沐圈在的懷裡。對方的風衣緊緊裹在他身上,不至於讓他在沉睡時失溫,影響恢復。
余安轉動腦袋,他和蕭沐正靠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下,頭頂巨大的岩石和四周的岩壁剛好形成了一個避風港,外圍全是霧氣,看不清有什麼,後者抱著他靠在岩壁上休息,余安剛一動作,蕭沐就睜開了眼睛。
四下寂靜,余安盯著蕭沐,霧氣中透過來的光照在蕭沐的臉上,泛起一絲冷白,余安不由想起夢中的事,忽然很想知道蕭沐到底說了什麼。
他斟酌地想要開口,蕭沐卻忽的按住他的後腦勺,額頭貼到了對方的胸膛上,風衣給了他,蕭沐身上只剩一件單衣,隔著布料有些硌。
霧氣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一個人影從霧中漸漸顯現。等到看清楚的時候,余安唰地一下抬起頭,下意識抬手想用能力控制,蕭沐卻一下抓住他的手腕,沖他搖了搖頭。
出現的是那個高個女人,想來被蕭沐踢下橋的時候跟他們一樣意外到了這裡,女人靜靜地站在那,頭髮順垂到地面上,離兩人只有一步之遙。
這是蕭沐第二次阻止他出手了。
余安端詳了一陣,蕭沐卻對著女人發出了幾個晦澀的音節,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女人在下一刻轉身慢悠悠地走回去了。
蕭沐拉著余安站起來,兩人不遠不近地跟著女人,保持勉強能在霧氣中看清的距離。
「這是什麼東西?」余安悄聲問道。
「蕭族人。」
「化鬼了的?」
蕭沐語氣頓了頓:「活人。」
余安一愣,當年整個蕭族都幾乎覆滅,能在古宅內活下來根本不可能,而且那個頭髮怎麼看都不是活人能擁有的。
「這是舍剎那姆。」似乎看出了余安的疑惑,蕭沐平靜地解釋道。
最開始的時候,舍剎那姆在蕭族的地位僅次於祭禮官,他們一出生就擁有特殊的能力,而且各不相同,對祭禮官和蕭族天生就有絕對的服從,會一直陪伴著祭禮官從出生到死亡,相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