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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黑暗洶湧而來。
……
「命之一字,法隨天定,給我取這樣的名字,是想讓我活的久點還是……」
幽深的宅院中,余安慢慢睜開眼,頭頂的瑪瑙珠串和獸牙微微晃蕩,一個身著祭祀古服的人站在天井裡,古服華麗,各種飾品琅鐺作響,這個人身量修長,繁重的古服壓在他身上竟不顯得臃腫累贅。
余安微微凝神,蕭家的某代祭禮官。
那人轉過來,面目還是模糊一片,他衝著余安招手,確切的說是在跟余安附身的舍剎那姆招手。
雖然不知道女人是如何存活至今的,但舍剎那姆跟祭禮官相生相伴,那就必然會存有對祭禮官的記憶,余安透過這具軀體逐漸靠近那位祭禮官,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在跟千年以前的人交流,儘管看不清面容。
女人手裡捧著一個長長的黑色匣子,朝著祭禮官走去,余安看著眼前的景象,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違和,半晌才明白這種違和在哪裡。
這個舍剎那姆能視物。
舍剎那姆生來不能言語,不能看見,一切憑血脈本能行事,但很明顯現在第二條被打破了。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祭神了。」祭禮官看著女人,「就像我的名字一樣,一切都逃不開命數,連你也要陪我一起走。」
「族人的血脈越來越弱了,我可能是個例外,你也是。」對方似乎笑了一下,「連舍剎那姆都有看見的時候,他們為什麼不能發現這些例外,做出改變呢?」
余安眸光微動,他還以為所有的祭禮官都是不近人情,沒想到眼下這位情感還挺豐富。
女人捧著匣子「啊啊啊」附和了幾聲。
祭禮官又說:「昨天晚上我聽到了神諭,蕭族要變天了。如果再選不出新的祭禮官,我會是最大的罪人,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他忽的捂嘴咳嗽了幾聲,血從指縫間流出來,女人急的直叫,卻被他抬手制止。
「真不想死啊。」他看著掌心的血喃喃道,「難道我們一定就是對的嗎?」
余安微微一愣。
古鐘聲從天邊當過來,帶著雄渾而古老的音韻迴蕩在上空。
「祭神要開始了。」祭禮官隨手一揮,手心的血消失地乾乾淨淨,「把奈何拿出來吧。」
女人跪在地上,打開了匣子,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刀映入余安的驟然緊縮的瞳孔。
「它叫奈何,我祭神的佩刀。」
上方傳來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霎時間,余安渾身汗毛倒豎,這是他對於危險最靈敏的反應。
他為什麼要說這一句?!跟隨他的舍剎那姆會知不道這把刀嗎?
這分明是說給余安他自己聽的!
可是怎麼會?!
余安隨著女人的仰頭看清了面前的祭禮官,對方低頭看著他,發出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輕笑:「你看到了什麼?」
漆黑的長刀,莫名的話語,渾身的神經都在這一刻繃緊,被浩瀚的信息衝擊,就在這位祭禮官朝著余安伸手的同時,眼前的場景驟然崩裂。
余安頭痛欲裂的大口喘息,隨即被蕭沐抱進了懷裡。
「余安,醒醒。」蕭沐拍著他的背。
意識開始逐漸回籠,余安抓著蕭沐的衣服,指節泛白,隨意面色一變,推開蕭沐,口鼻里噴出大塊的血塊。
蕭沐面色一僵,握住余安的肩頭:「你看到了什麼?」
「蕭……咳咳咳……」余安把血塊盡數咳出,「蕭家最後一代祭禮官。」
【命之一字,法隨天定】
他冷靜下來,定定地看著蕭沐的眼睛:「蕭命。」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想從這雙淡漠的眼睛裡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卻失敗了。
女人已經不知所蹤,兩人在鋒芒的刀冢里對視了很久,夾雜著某些隱秘的拉鋸。
原則上的事情誰也不會去首先觸及,余安移開目光望了眼那棵巨大的枯樹,狼狽地扯出一絲笑:「我說親愛的,我已經陪你走到這裡了,最為辛苦費,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相
「往生路其實是斷開的。」
刀鋒林立間,蕭沐注視著余安。就像在舊街那個時候,眼神再次染上了那種孤寂和無奈。
身為蕭族血脈,即使斷層了一千年,某些要背負的東西,還是會在找尋真相的過程中再度復甦。
往生路作為整個體系中最神秘的一條路,就連蕭族都無法窺見其所有,只知其作為亡魂往生的媒介。
在蕭族的記載中,這個神秘的氏族誕生伊始,往生路就已經斷了,似乎從那一刻起,世間執念鬼怪橫行。
往生路一斷,亡魂無法安息。但蕭族供奉的神恰好在這個時間點替代了往生路。作為安撫亡魂化解執念的樞紐,以蕭族血脈最強之人作為祭禮官配合化解。
直到千年以前,蕭族血脈漸弱,在最後一次祭神儀式上,最後一代祭禮官蕭命拼死送出一支族人,並留下一段訊息。
余安看著蕭沐:「什麼訊息?」
「神來自往生。」蕭沐抬頭望向頭頂縱橫的枯枝,「蕭族本不應該存在。」
余安怔了怔,記憶中那個古宅院裡,蕭命也說過類似的話。
心中猛然閃過什麼東西,一種荒謬卻合理的猜想直直灌入他的腦中,他下意識想要甩開這種猜想,卻被死死攥住,幾乎難以正常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