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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至於說一次不忠終身不用,但若是兒臣,大約只能給一次機會。」
皇太極不置可否,只是又問道,
「那若是此人在民間或朝中有一定威望,又當如何?」
沒有無緣無故的問題,估摸著這人便是這次的降臣之一,平安斟酌一番,
「兒臣覺得,或許給個虛名,然後就放在那裡,不必再管他了?」
「好,那就依你說的辦。」
這幾年書房裡呆著不算白聽了,兒子的想法和自己的心意正好相符,也算他們父子間的默契吧。
這個結果甚合心意,皇太極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轉而提出一個誘惑,
「後日穀雨,去看祭海嗎?聽說海邊漁村年年都會舉辦祭拜儀式,榮成石島每年的祭海都十分熱鬧,就當是走穀雨踏青了。」
「要要要!」
平安瘋狂點頭,當然是要的,出去玩出去玩,春天就是郊遊的季節嘛。
於是皇太極直接薅著領子把他從地上拎起來,微笑道,
「要就回去叫上你額吉,咱們微服去海邊,今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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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海儀式對於漁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祭祀,幾乎是穀雨前一個月便要早早開始籌備了。
穀雨時節,豐盛的祭品送進海神娘娘和龍王廟宇,漁民們虔誠進香,向海神祈求這一年的海上活動一帆風順,魚蝦滿倉。
這個活動是漁民們自發舉辦的,舉全村之力,又吸引到了周邊的村落,進而衍生出廟會等熱鬧活動,在民間濱海幾乎像是一次小型的春節了。
此番是微服出遊,沒有那些繁瑣的儀仗,僅僅只在暗處安排了親衛保護。
三人換上尋常的衣服騎馬行路,一路穿鄉走野,邊走邊玩,入夜便投旅店,倒真有那麼幾分尋常人家春遊踏青的意味。
一路行在鄉間,自然美景呈現眼前,冰封一冬的河流消融,野草蔓生,柳梢含綠,蘭花報春,真是好一幅蓬勃春景圖。
頭頂海東青不時盤旋長唳,平安縱馬於前自得其樂,偶爾回首望見父母二人執手相攜,只覺人生美好不復何求,惟願年年歲歲共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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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郊遊回來後,給降臣們的官職安置也已經擬定完畢,降清後,皇太極對這些官員們的態度展現出了明顯的不同。
半數降臣仍給原職,半數降臣能升上一級受到重用,連一叛兩降的祖大壽尚還許了一個表面風光的官職,但對洪承疇的態度,便明顯有些不那麼友好了。
平安如今也是有自己的兵馬的人了,洪承疇是名將,未定官職時平安常邀請他一起去看自己的私兵演練戰術。
昔年天命汗寵愛多鐸,十三歲便以其為正白旗之主,如今平安也到了差不多的歲數,不只需要在民間發展聲望,也該有些軍隊的支持了。
可如今八旗已定,規制上不能再多出一旗兵馬劃給八阿哥,松錦戰後,皇太極便從兩黃旗中各劃出十五牛錄置於平安名下,也便成了目前無名無份的私兵。
平安同之前一樣去洪承疇的住所,請他和自己一起去城外的軍營,未想到這次卻遭到了拒絕。
洪承疇苦笑一聲,
「當不起八阿哥這聲將軍,臣如今只是個包衣牛錄,地位低下,難為您不棄,還願意同我交往。」
「將軍何必妄自菲薄……」
平安這樣說著,卻有些張口結舌,畢竟洪承疇這麼說不是妄自菲薄,而是真的被皇太極給薄待了。
今日朝後下了聖旨,以洪承疇為鑲黃旗「包衣牛錄」,朝野大嘩。
花了大力氣勸降的人才卻只給了個從四品,說起來是個佐領,實際上就是皇室的家僕,這落差誰受得了?
洪承疇祖大壽,這兩人都是名將,能降清當然很好,但皇太極對他們仍有防備之心,只願意虛職敬之,不敢重任。
說不清到底是誰更受戒備一點,一個許以高位軟禁家中,一個身居低職敷衍忽視,頗有種得到了便不再珍惜的意味。
兩人的官職都是皇太極親自擬定,旁人插不上口,這事平安當然知道,但他也全無辦法。
洪承疇的不受重用與帝王的防備之心無關,蓋因皇太極初時見他義正嚴詞,罵跑了無數勸降者,認為他是一位氣節高尚之士。
若洪承疇當日真的死節以報明朝,皇太極必定對他的氣節敬佩萬分,厚葬祀養,但很可惜,洪承疇最終還是沒守住這份氣節,為人不恥。
祖大壽的情況和洪承疇還不一樣,他在大凌河一戰後就已經投過一次清,而當年隨他降清的子侄如今已經在朝中身居要職,忠心奉朝,不便對他怠慢。
當年祖大壽詐降讓皇太極吃過一次虧,說好了裡應外合卻言而無信,帶領一隊兵馬回到錦州後重新組織巡防對抗清軍,據守錦州頑抗十年,直到今年洪承疇在戰場上被俘後,才又開城獻降。
這正是那位「一叛二降」的主人公,如今高位待之,以其為漢軍正黃旗總兵,實際上卻軟禁監視在家中。
若真和洪承疇比起處境來,還真說不出誰的處境更差些。
平安絞盡腦汁的試圖安慰他,
「我父是知人善任之君,以將軍之能,日後必定能建功立業重回高位,何必為了一時的失意自暴自棄呢……」
其實平安也不太理解他爹這樣做的意圖,勸解洪承疇的話一半靠猜一半靠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