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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課業早就寫完了,現在哪裡還能現編出一套課業來寫給他爹看,倒是皇太極現在坐的這個位置比他離門口更遠,手上端著茶具也不方便抓他。
那麼……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阿瑪兒臣有事,這就先告退了!」
平安丟下筆,胡亂的在桌上抓了一把,立刻跳起來跑了,仗著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一口氣衝出了宮門。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抓著這幾張宣紙離開,這上面乾乾淨淨,連個墨點都沒有,拿出去更是無用,只是下意識的反應。
長慶同樣下意識反應,但他伸出去阻攔的手只空蕩蕩的抓回了一把空氣。
他掌心開合兩下,跟皇太極示意自己並沒有抓到人,邊說邊忍不住笑,
「皇上恕罪,八阿哥如今長大了,跑得也比幼時快多了,奴才沒抓住,您晚上回去自己親自抓吧。」
這結果顯而易見,就不用他再廢話了,皇太極慢悠悠的品完了茶,穩穩噹噹擱下茶盞,哼笑著起身,
「你也覺得這臭小子長大了?」
他看著平安跑的方向自言自語,似笑似嘆,
「跑得倒快,那也該是時候給他開騎射課了,再等些年,朕都老了。」
時光如流水,匆匆不回頭,轉眼間,孩子長大了,他也竟然有些惶恐的發現,人原來真的會變老。
這種話怎麼說得?
上位者自哀,是他們之過。
長慶頭回遇到這樣的問題,只恨自己沒長八個腦袋一起想辦法,慌忙下拜,
「皇上春秋正盛,年富力強,如何會有此一語,奴才們實在惶恐。」
「不必,」
皇太極一笑置之,這種話只會哄人心安,說著好聽罷了,又不能真的改變什麼。
況且,「——朕又沒說自己,朕說再過些年,又不是當下,朕才沒老!」
他把長慶行禮的手拍下去,負手望天,也看夕陽,
「朕只是有些感慨,方才仔細看看三哥,他怎麼生了那樣多的白髮……」
夙願未了,山河未定,幼子勢弱,他還要再長長久久的活好多年,和愛人一起,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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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親王府就在向南出城的必經之路上,占了一個好位置,平安是常客,府上的門房管事都認識他,也不必通報,平
安一進去便開始喊他叔叔。
多鐸養孩子算是有些經驗了,只不過這經驗是從六個月以後才有的。
如今他的長子才剛三個月,又小又軟的一個捲兒,裹得嚴嚴實實,他抱著一動都不敢動,活像在捧著一塊豆腐。
中午的日頭毒辣,只有早晚適合抱著孩子出來溜達,多鐸連溜達都不敢,只是在石凳上穩穩噹噹的坐著。
平安從背後繞過去,本來打算嚇他一下,看著多鐸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怕他一激動再把小阿哥摔了,終究作罷。
只是調侃兩句,
「十五叔,帶孩子吶?」
背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多鐸手一抖,真的差點把懷裡的崽扔了,他稍微平復了一下心跳,忍不住抱怨,
「嚇我一跳,你怎麼走路都沒聲的……」
平安摸摸小堂弟的包袱皮兒,
「哪裡是我走路不聲不響,分明是十五叔一心都在懷裡的寶貝身上,連警惕都顧不得了,埋伏時一點風吹草動都聽得見,我從門口跑過來那麼久了,竟然沒能分得十五叔半點視線。」
「嘖嘖,果然當了爹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平安撇撇嘴,拉著嬰兒軟軟的小手輕輕搖晃,還尋求人家的認同,
「是不是啊,小……」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了,有些尷尬,小堂弟都生下來了三個月了,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平安抬頭看一眼多鐸,仍舊逗著他懷中的小娃娃玩,
「呃……十五叔,名字起好了沒有,我小堂弟叫什麼?」
多鐸:「……還沒有,容我再仔細想想。」
這孩子是他的長子,起名自然需要好好斟酌,他從孩子降生之前就開始想,男名女名想了無數,還是挑不出一個最喜歡、最合適的。
平安剛才說到了名字,他便又開始糾結起來了。
「起不出大名,好歹要先起一個乳名啊,不然你們逗孩子的時候怎麼叫他。」
平安頭也不抬,一心只想著逗孩子,完全沒注意到多鐸皺眉思索,心思已經跑了。
「你來,」多鐸指著自己身邊的石凳,「坐。」
平安被他拉著在身邊坐下,這次輪到他自己反應不過來了,多鐸將懷裡的小娃娃鄭重的交到了他懷中,
「平安,你抱著他,十五叔去去就回。」
平安:?
不是,你別這麼放心啊,我不放心我自己。
讓孩子抱孩子,他一時間不知是不是該感謝多鐸的信任,還是該承認他的心大,燙手山竽轉移到了他的手中,現在捧著易碎豆腐的變成自己了。
多鐸去了一刻鐘,再回來時手裡拿了厚厚的一沓宣紙,像發傳單一樣,一張一張的遞給他,
「來,平安幫叔叔挑挑,給你小堂弟起什麼名字好?」
宣紙上的字跡或工整或凌亂,每個名字下面都有相應的注釋,足見為人父者的疼愛之心。
講起這些名字的含義,多鐸的話更是如同滔滔江水,永不竭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