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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兵官,我也敬你一杯!」
全程聽完了兩人對話的耿仲明舉起酒杯,遞到唇邊卻怎麼也張不開嘴。
八阿哥笑得一看便是有所圖,何況旁邊的孔有德才剛剛被坑,這酒看起來不能喝的樣子。
平安一口飲盡了碗中的熱牛乳,唇邊都沾了一圈白,他把碗翻過來向耿仲明示意,笑得分外天真可愛。
那笑容里明晃晃的寫著:喝呀,你喝完了,我才好心安理得的坑你!
耿仲明:「……」
罷了,他眼一閉心一橫,一口悶掉了杯中酒液。
他不喝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比孔有德看得明白些,坑他們的人是八阿哥,皇太極既然坐在上首不聞不問,那就是放任了他的行徑,他們還是躺平任坑的好。
平安笑眯眯的接過耿仲明的空杯子,和自己的小碗一併放在面前的桌案上,然後雙手捧住了耿仲明的右手,抬起
誠摯的目光,稱讚道,
「總兵官果然豪爽!」
其實猶豫了半天的耿仲明沒法接這句話,當然平安也並沒有想讓他接的意思,自顧自說下去,
「都是爽快人,那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
面前的小童語氣激昂,小手一揮豪氣干雲,
「方才我與都元帥的談話你應當也已經聽見了,都元帥如此慷慨,為了我們的航海大計貢獻出了一條配備火器與紅衣大炮的海船,現下我還缺些人手,不知總兵官可否相助一二?」
耿仲明:「……」
向孔有德要了海船,便來向自己要人,八阿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四下去望,正巧看見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投來擔憂目光的范文程,登時便把這筆帳記在了范文程頭上。
范文程是諸位阿哥格格們的漢文先生,八阿哥的漢文能說的如此流利,想必也是托得他的福,今日來向自己二人討要海船與船員,誰知這些話是不是已經與范文程提前斟酌過呢?
范文程卻實在是冤枉,他只是想關心一下新來的兩位同僚,生怕他們被八阿哥坑了去,投去的目光也十分坦率,根本不曾遮掩,誰想著就被兩人發現了。
察覺到二人一同投來的目光,他略微有些被發現的尷尬,只好抬起手來遙敬一杯,滿飲了一杯酒。
孔、耿二人:「……」
范文程遙敬一杯便轉開視線,定然是心中有鬼!
就這樣,平安從孔有德那裡得了海船,耿仲明那裡得了三十船員,又替范文程拉了兩人的仇恨,心滿意足的邁著小碎步回到自己的坐席。
滿珠習禮和多鐸都成了家,需要穩重些,不能再像他一樣滿宴席亂竄,平安激動的心情無人分享,於是他抓過額爾赫,
「太好了,現在我船和人都搞到了,等開了春,便派你去跟船隨行吧!」
額爾赫:「……雖然我十分想答應您,但容我提醒一句,奴才是御前侍衛,長慶總管將我撥調給關雎宮保護您,不能擅自離宮。」
平安頓時眼淚汪汪,
「我身旁無人可用,唯你一人還算機靈,你便要這樣狠心的拒絕我嗎?」
這次的眼淚是真心的,他身邊只有阿克敦和額爾赫兩個侍衛,阿克敦憨厚老實,將這種事交託給他肯定不行。
額爾赫為人機靈,若到海上發現了他要的東西,也懂得變通,不管是討價還價的買賣還是想辦法巧取豪奪,想必他都能搞來。
瞧著額爾赫面上有些鬆動之意,平安再接再厲,拿手擋住眼睛,做出一副拭淚的樣子,
「父汗身邊有長慶總管,無論何事都可以安排他去做,我身邊唯有你一名親信,已經跟了我這麼多年,你卻推三阻四,連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都不能答應我……」
日日便跟在八阿哥身邊,明知道這位小主子在演,泫然欲泣眼中含淚都是裝的,額爾赫還真就沒了主意,
「八阿哥莫要難過,奴才去就是了。」
額爾赫出身八旗,自小努力練習騎射,想的便是日後進宮當侍衛搏一搏前程,從沒想到有一天竟然還能登了船。
平安放下佯裝拭淚的雙手,又換做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那真是太好了,等你回來,我定然在父汗面前為你美言幾句,你好好干,假以時日頂替長慶總管的位置也未可知呢!」
額爾赫:「……多謝八阿哥。」
不求能升上一階,只求回來後別被大汗賞板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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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熱鬧非凡,不遠處的清寧宮卻仍是一片寂寥。
為了慶賀新歲,宮中到處都貼了對聯紅字,掛上了喜慶的燈籠,放眼望去,紅彤彤一片。
清寧宮內
因著國君大福晉尚且在休養身體,不宜喧囂熱鬧,內務府的人只在緊閉的宮門前草草掛了兩盞燈籠,貼了一副對聯了事。
夜裡天寒,白日裡卻出著暖和的太陽,房頂上的積雪化了又凍,在檐上墜出了一串長而尖銳的冰凌。
哲哲站在內殿門口,不必赴宴,但她同樣穿了吉服,面上畫著嚴妝,儼然還是那個端莊大方的國君大福晉。
崇政殿宴席的鼓樂之聲被寒風絲絲縷縷的送來,隱隱約約聽不真切,但想也知道會是多麼的隆重熱鬧。
聽著那樂聲,哲哲竟然忍不住想發笑,同在汗宮之中,一處熱鬧,一處冷清,竟然有這般分明的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