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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不挨打,他能說一宿。
海蘭珠轉了轉手裡的雞毛撣子,一字一頓,
「過、來!」
平安把頭搖成了波浪鼓,
「額吉你先把雞毛撣子放下,我就過去。」
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海蘭珠站起身,既然平安不肯過來,那她就過去。
雞毛撣子已經舉起來了,不跑的是傻子,平安在偌大的關雎宮裡亂竄,他仗著身量小,一直往狹窄的角落鑽,一邊跑一邊鬼哭狼嚎,
「啊——,額吉平安知道錯了……」
「真的知道了,額吉饒命!」
「錯哪兒了?」這是海蘭珠。
平安躲到座椅後面:「我不該偷跑出去……」
「知道不該偷跑你還跑,看來是故意討打。」
海蘭珠更生氣了,雞毛撣子全照顧了他的屁股。
平安:「嗚——額吉好兇,阿瑪救我!」
救是不可能救的,皇太極轉頭把門關上了,還慢條斯理的擼起了袖子。
方才平安仗著靈活在屋子裡左躲右閃,現在兩人捉他一個,哪裡還能躲得過去,轉眼就被皇太極揪住脖領子拎起來了。
平安撲騰著腳擠出幾滴眼淚,
「啊!阿瑪你力氣好大!能不能換額吉打我?」
皇太極直接被他氣笑了,
「犯了錯還在這挑挑揀揀,討價還價,看來是我們平時太慣著你了。」
平安:「啊啊啊——阿瑪額吉我知道錯了,平安下次不會了嗚嗚嗚……」
……
總之,今夜關雎宮內燈火通明、人影晃動,聽著裡面傳來的誇張哭嚎聲,即便是憨厚老實的阿克敦也哆嗦著垂下了頭。
暗處的博敦也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叫苦,忘了夜色已深,大汗此時已經不在崇政殿,而在關雎宮內,他這不是自己送上門來了麼!
有人挨打有人愁,額爾赫就不一樣,他的內心分外平和,只覺得已經超脫於世,堂弟是他牽線聯絡的,人是他護送出的宮,額爾赫跟著八阿哥,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關雎宮的燭火很晚才熄,到最後八阿哥也沒能跑出來。
長慶搖搖頭,一派已經看慣的雲淡風輕,八阿哥挨打固然可憐,但,這倆人打完孩子不還是要接著哄,圖什麼呢。
平安最後是哭著睡著的,到最後他也分不清自己的眼淚是真的疼還是裝的,皇太極負責捉他,海蘭珠負責打,兩人倒是配合默契,只是苦了自己的屁股。
沒挨打前他一直還抱有最後一分幻想,母親就是嚇唬嚇唬他而已,但他真的太慘了,海蘭珠是真的打。
平安怎麼也想不明白,額吉為什麼這麼生氣,只是偷跑出去玩而已啊,他當初逃課的時候,額吉明明什麼都沒說,甚至還問他是不是餓了,怎麼現在突然就這麼捨得下手了。
難道這就是長大的代價嗎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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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耽擱了太長功夫,到了第二日起身的時候,關雎宮內只出來了皇太極一人,他趕著去朝會,便只吩咐長慶,
「你今天別跟著孤了,去幫八阿哥在先生們那裡告個假,再讓他們去偏殿等著。」
八阿哥昨夜剛挨了打,想來今天是要安撫一下的,至於他們,指的就應該是跟著八阿哥的達春和博敦了。
長慶連連點頭,
「是,奴才這就去辦。」
車馬勞頓半日,又挨了打哭了一場,巳時過半,平安終於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睛便瞧見海蘭珠坐在床邊,於是小心翼翼的裹著被子貼過去,討好的笑著,
「額吉不生平安的氣了吧?」
他這樣說,海蘭珠哪裡還生得起氣。
平安慣會撒嬌賣乖,一雙大眼睛
黑亮亮、水汪汪,就那麼眨巴眨巴的瞧著人,又可憐又可愛,膚色又白,整個一大號糯米糰子,若不是他這次干出的事實在危險,她怎麼捨得打他一頓。
但這麼輕易的就把這件事揭過去也不行,海蘭珠擺出一副嚴肅樣子,
「你若答應額吉,下次不會再這麼自作主張的讓自己身陷險境,額吉才能保證不生氣。」
平安頓時小雞啄米般點頭,
「我記住啦,平安向額吉保證再也不會了!」
昨日夜裡,可能他後來哭得太慘太逼真了,激起了兩人的愧疚之心,皇太極抱著他,海蘭珠給他講道理,兩人硬生生給平安講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沒他想得那麼簡單,私自出宮在盛京城裡逛逛也就罷了,但跟著去遼陽那麼遠的地方,短時間內若真出了什麼事,皇太極鞭長莫及,救他都來不及。
後來除了派去了跟著他的所有隱衛,正黃旗也撥調了一隊人馬,岱欽親自帶隊,喬裝改扮跟了過去,再讓原本安插在遼陽的眼線多加注意……三波人看著,便是這樣皇太極都不敢放心。
孔有德、耿仲明畢竟曾經是明廷的臣子,平安見到兩位漢臣覺得分外親切,人家卻未必這麼想,若真有不臣之心,那他就是自己送上門的人質。
更何況一路上也不安全,林丹汗盤踞青海一直伺機而動,蒙古諸部雖然歸附大金,焉知是否個個都沒有異心?
還有明朝,大金屢屢對邊關用兵,幾無敗仗,所獲無數,他們不能對皇太極怎麼樣,但平安一個小孩子,又孤身在外,實在是太好的下手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