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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平安一言未發,弄得多鐸不住的擔心,他會不會
被這種場面嚇壞了。
他們平日在戰場上拼殺慣了,這種場面不足為奇,但平安畢竟只有一歲半,看見這樣血腥的場面,晚上肯定得做噩夢。
平安確實是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他之前從未想過,這樣真實的,有人員傷亡的場面會發生在自己面前。
人血是熱的,刀劍卻是冷的,母親明明距離自己那麼近,當危險來臨時,他卻被困在原處,什麼也做不了。
那位並不算親近的大福晉,竟然在危機關頭擋在母親面前,血從她的脖頸間噴出來,像一汪汩汩不息的泉。
平安第一次覺得,只是當一個懶散閒王,或許也並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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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汗宮門前的這一場兵荒馬亂,終於在一個時辰後收拾完畢,留下一片凌亂的痕跡,哲哲重傷不便移動,便留在這裡暫且休養,等待傷勢好轉之後再挪回清寧宮。
汗王和諸位貝勒們離開時都沒有再騎馬,一隊車馬沉默且快速的奔向皇宮的方向。
雖然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驚險的刺殺,但一個時辰後的祭神仍要照常進行,就只留下了哲哲的侍女暫且照顧,清寧宮侍奉的人和太醫稍後便到。
哲哲傷在最要命、最脆弱的脖頸處,又因為失血,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昏迷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才終於轉醒。
伺候著哲哲用過了湯藥,蘇日娜屏退其他人,跪在哲哲榻前,心疼道,
「格格和哈達公主商量過了,他們的人下手也有分寸,怎麼會傷到脖子這樣要緊的地方。」
她一邊說,眼淚還在不斷的往下掉著,可想而知這一日都在焦急中度過,哭得眼睛都腫成了桃。
蘇日娜是忠僕,哲哲從來也不避諱她,此刻看到她為了自己的傷勢哭成這個樣子,也不免有些動容,她嗓音沙啞,只是說,
「別哭了,不礙事。」
蘇日娜碰都不敢碰哲哲的傷處,指尖虛懸在上面,
「格格原來是最愛美的,這傷口日後痊癒了,想必也會落下深深的一道疤,這地方遮不住,想是要讓太醫院多費些心思,研製些消疤去痕的藥來。」
哲哲卻搖頭,牽扯到傷處,又有鮮血洇出來,她輕輕嘶了一聲,卻是笑著的,幾乎是用氣聲在說,
「這樣才好,大汗看著這道疤,才會時時刻刻的想到我的好,想到……是我哲哲,救了他最愛的女人。」
她已經醒了這麼久,蘇日娜卻一句也沒有提起八阿哥,想必她們的另一個計劃進行的不太順利,但懷抱著最後一分希望,哲哲還是問,
「……八阿哥怎麼樣了?」
蘇日娜搖搖頭,
「 八阿哥一直被十五爺護著,咱們的人無法近身,現下,兩人已經安全回宮去了。」
「罷了,」
這話聽著其實並不意外,怪不得沒在海蘭珠身邊見到八阿哥,原來是被多鐸抱去了,叔侄兩人關係倒好。
哲哲微闔了眼,只覺一陣疲憊湧上心間,
「我累了,你也先下去吧,讓我安靜的休息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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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神的儀式結束後,今日便沒了其他祭祀,諸位貝勒各自回府,皇太極也終於回了關雎宮。
海蘭珠坐在榻上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憂愁,姑姑傷的那麼重,平安也有一點發熱,許是嚇到了,總是夢中驚醒,她便讓侍女們把平安抱到身邊親自看護。
沾染了血跡的衣服早已經換掉,手也仔細洗了很多遍,但海蘭珠仍然覺得身邊圍繞著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
一夜未眠,又受了驚嚇,海蘭珠眼下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淡淡的青色痕跡,皇太極看得心疼,坐在榻上將她摟在懷裡,
「折騰了這麼久,怎
麼不休息,快睡一會兒吧。」
姑姑情況未明,傷勢又那麼重,聽說此刻仍然沒有醒來,海蘭珠怎麼能睡得著,她輕輕搖了搖頭,只是道,
「大汗,我想出宮去看看姑姑,姑姑因我所傷,我想留在老汗宮照顧她。」
兩人年齡差距不小,在草原上時也並不親厚,來了盛京後又有大汗百般照拂,並不需要哲哲再著意照顧,海蘭珠其實對自己這位姑姑感情並不深。
但到這樣危難的關頭,眾人紛紛退縮,唯有自己的親人挺身相救,海蘭珠只覺自己虧欠了哲哲不少,一心想要親自陪伴在側,伺候到哲哲轉好後才肯安心,故而在此請求皇太極放自己出宮照顧姑姑。
剛才經過了這樣一場混亂,海蘭珠本就受了驚嚇,危機關頭又只有哲哲捨命相救,海蘭珠的心思皇太極都明白,只是……
「蘭兒,有些話我不得不說,哲哲的傷蹊蹺,我本安排了人保護你們,那刺客本也不能近你的身,不知怎麼,她卻撲到了前面。」
海蘭珠蹙眉,
「大汗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腌臢事皇太極本不欲讓海蘭珠知曉,只想讓她安穩幸福的在後宮生活,不沾染半分陰謀詭計。
但哲哲此舉,無疑會讓海蘭珠日後對她全然不設防,若哲哲真有什麼心思,恐怕會對海蘭珠不利,皇太極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委婉些告訴她,也好讓海蘭珠之後有些準備。
「哈達公主曾多次出入清寧宮,兩人交談時還將所有伺候的婢女都趕了出去,之前我不曾對她設防,但現在已經出了刺殺這樣大的事,還險些傷到你,我不能再坐視不理,你心思單純,被她救了一次就覺得虧欠她,難免放下心防,現在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小心你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