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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他突然想起來了,傳教士也並非毫無益處。
這些來往布道傳教的傳教士,為了樹立威望,讓當地人更容易的接受他們的信仰,在傳教布道時往往會帶著西方在這個時代較為先進的知識,一邊傳播信仰,一邊傳播知識。
中國文化源遠流長,國人對於信仰也有著獨特的追求,一時半會兒不至於被同化,短時間來看,有個傳教士還是利大於弊的。
雖然十七世紀的科學知識和自己在現代所學尚有差距,但或許正適應現在這個時代,也並非不能用。
多一個人,還是長得明顯和亞洲人種不同的洋人,那他有一些和國人不一樣的想法,不就很正常了嗎。
未來他打算推行的那些在古代看來天馬行空的想法,或許可以讓他擋在前面幫著遮掩……這麼一想,把這個傳教士留下也行。
聽到平安叫停,額勒立刻止住了推著傳教士前行的步伐,但並未放手。
平安又湊近兩步,那傳教士弓著腰,和他現在的身高差不多齊平。
「你叫什麼名字?」
手臂還扭曲的背在身後,傳教士痛得嘶嘶抽著涼氣,
「約瑟,我叫約瑟,是一名傳教士……你是、是朝廷的人嗎?」
約瑟從羅馬教廷傳信部而來,上個世紀以來便一直陸續有傳教士到東方的明朝傳教,先驅者們經歷了艱苦卓絕的努力,原本已經在明朝占據了一席之地,與皇室建立了友好的溝通。
他原本信
心滿滿,卻沒想到還沒有踏上東方的土地,便要被一個小孩子做主送回去了,雖然面前這孩子看起來錦衣華服,周圍的人明顯以他為首,應當是一名貴族。
但眼前的場景實在是讓約瑟始料不及,結巴道,
「我來自西邊的羅馬教廷,沒有惡意,可以面、面見你們的皇帝嗎?」
約瑟暗暗心驚,即便是這船上經驗老道的船員,在第一次見到他時,也對他的膚色和頭髮表現出了極大的震驚。
眼前的孩子卻不知為何如此鎮定,竟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好奇,對自己的一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
難道東方的貴族,連一個孩子都有了如此深沉的心智了嗎?
平安搖頭,
「那應該是不行的。」
嚴謹一點來說,皇太極現在還沒有稱帝,得再等兩年。
而想見明朝的皇帝要走邊城,從關外過去的長相奇怪的人,將約瑟認作異族就地噶了的可能性比迎接傳教士大多了,估計進不了關。
已經打定主意要將約瑟留下來榨取價值,平安眼睛轉了轉,故意嘆了一口氣,
「不然你還是走吧,我讓他們好好送你回去。」
「不、不、我不走!」
約瑟急了,不能面見皇帝說明來意,一定會被送走,他好不容易才來到東方大陸,教義一遍都沒有傳揚,怎能就此離開。
平安狀似為難,
「可是……你留下有什麼用呢?」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明自己的作用,約瑟急得頭上都出了汗,另一隻沒被壓住的手不住比劃,
「我,我有用,我懂科學、神學,西方的…我都知道,可以教給你們……」
平安:「書帶了嗎?」
約瑟:「……啊?」
額勒剛鬆開手,他便衝到床邊抱起了上面的箱子,打開展示給平安看,又指指自己的頭,
「有用的,留下我,我帶了天文和算術的書!還有頭,頭也記得!」
箱子裡整整齊齊的摞著書冊,看樣子數量還不少,目的已經達到了,平安微微一笑,轉頭對額勒道,
「帶回去,丟進弘文院!」
話是用滿語說的,約瑟頓時愣住,這不是漢文,為了來東方傳教,他苦練漢文五年,沒有漢文這樣說。
他確實是為這條海船所救,打算搭順風船來到東方傳教,故而一直沒有想過要逃走,但是……
一些被忽略的細枝末節突然湧上心頭,這條海船上的人雖然一直在用漢文交流,但他們的衣著髮型與之前他看到的畫像完全不同。
他走錯了!
這裡根本不是明朝!
雖然在哪裡傳教都是傳,語言也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障礙,但好歹要搞清楚這是哪裡啊,約瑟頓時陷入迷茫。
看他整張臉都縮在一起,皺得像只苦瓜一樣,平安適時善解人意的安撫道,
「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你安心住下就行。」
約瑟有額勒陪著,海船的收穫也見到了,平安不欲多待,一行人立刻啟程返回盛京,走前平安還特意挑選了些珠寶送給孔有德,聊作謝禮。
這一趟出海所獲的東西,所有能種在土裡的都直接被拉到了城郊的農署,平安則帶著額勒一起進了宮。
寶貝挺多,帶回去給他爹看一眼,順便再把約瑟的事交代一下,畢竟要讓他進弘文院跟著一起翻譯書籍,總要知會皇太極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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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冷下來,幾場呼嘯的北風過後,草原上草場乾枯,牛羊已經入了圈,腳下的土地也凍得梆硬,幾乎呵氣成冰。
這樣冷的天氣,縮在帳篷里捧著杯熱乳茶或馬奶酒來喝才是最好的,但,偏有人不安分,
部落遠處甚至還隱隱能聽見兵器相撞的打鬥聲。
這當然是錯覺,如果已經能聽到打鬥聲,娜木鐘怎能還這樣安穩的坐在帳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