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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已經在殿門前端正的站了一個時辰了,也不說什麼,不許人靠近,就那麼站著,天氣如此寒冷,哲哲身體又弱,如何受得住呢。
蘇日娜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想把她扶回殿內,
「格格莫站在屋檐下,白日裡暖和些,那冰凌凍得不實,若是墜下來傷到便不好了。」
自從去向內務府要過炭火後,兩位格格便被接了出去,自己也一併不再被允許出入,大汗對待哲哲愈發苛刻了。
她們如今在清寧宮,除了有人送來必備的飲食,別的一概不管,更是無人來清理那檐上的冰凌,若是天稍微暖和些,便分外危險。
看著自家格格梳妝打扮站在殿門前期待的樣子,蘇日娜心中酸澀難忍,皇太極半點不顧念舊情,連兩位小格格都接了出去,又怎麼會還想得到自己還有這樣一位國君大福晉呢。
她扶著哲哲的手臂,
「格格,咱們還是進去吧,這陽光雖然看著好,但還是冷著呢,仔細染了風寒。」
哲哲卻不肯動。
她側耳聽著崇政殿方向那邊的動靜,抓住蘇日娜過來扶她的手臂,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蘇日娜凝神聽了片刻,搖搖頭,
「沒有,許是格格聽錯了。」
汗宮的人都去赴宴了,崇政殿離這裡遠著呢,哪裡能聽到那邊的聲音,蘇日娜只想早早安撫了哲哲回去。
哲哲卻執拗,
「我真的聽見了,你仔細去聽,是不是他們在笑?」
她眼神發直,細瘦的手指用力攥著蘇日娜的手臂,儼然已是一副癲狂神色,蘇日娜眼眶發熱,強忍著淚,
「格格……」
兩人還在門口僵持,卻突然聽見後門處傳來幾聲微弱的敲擊聲。
「誰?!」
蘇日娜警惕的湊近,門外的人適時出聲,
「今日宮中守備鬆懈,都在宮宴上,公主派我過來給福晉送些過年的東西。」
一個侍衛打扮的男人跳上牆頭,遞上一個包裹,立刻又無聲無息的遠去了。
哲哲撲過來打開包裹,裡面是一封信和一壺酒,還有一隻不知包裹著什麼的紙包。
她將那封信死死攥在手心,手指都因為用力泛出青白色,並不急著看,而是將那隻酒壺一併攥住。
哲哲笑著,拉著蘇日娜,好像整個人都活泛過來,
「走,新年辭舊迎新,我們去喝酒。」
第58章
除夕守歲, 過了子時,宮宴終於散席, 依例是要去老汗宮祭祀, 一隊車馬早已在大清門前等待,貴族宗親各自上了馬車,漢臣們則可以各自回家了。
因為去年出了刺殺這樣大的事, 沿路跟隨的親衛都比去年翻了倍,諸位宗親貝勒仍是騎馬,也頗為默契的各自帶了兵刃。
一路向老汗宮行去, 馬車排列也需依照女眷們的品級,國君福晉因病休養, 連除夕宮宴也沒能出席, 去老汗宮祭祀自然更不能成行, 走在最前的馬車就變成了海蘭珠的。
平安與母親同乘一輛車, 依舊掀開旁邊小窗的帘子, 對著外面熱鬧的街道探頭探腦。
盛京寒冷,冬季時常落雪,今日也是如此, 雪片紛紛揚揚的從天穹上落下, 將地面蓋得白茫茫一片, 乾淨得叫人不忍破壞,連踏上的馬蹄、車轍印都有些不合時宜。
海蘭珠望著窗外的雪景, 微微嘆了一口氣,
「瑞雪兆豐年, 希望來年能有個好收成。」
人的希望總是美好的, 但這兩年來天公不作美, 時常降下災害, 莫說是關內幾乎顆粒無收,關外的農田也大量減產。
幸而依山傍水能得些漁獲,還可以去山林間捕些野物來補貼口糧,關外百姓的日子還勉強過得去。
平安默默趴在窗沿上沒有吭聲,明末小冰河期溫度驟降,災害只會一年多比一年,豐年只不過是人們的美好願景罷了。
關內去年推廣了番薯種植,勉強緩解了饑荒,局勢目前尚且還可以控制,等再過些年小冰河期溫度觸了底,連年災荒民不聊生,多地農民便要起勢,亂世里百姓的日子只會更為艱難。
他也隨著海蘭珠嘆了一口氣,只盼著春天能快些到來,暫存在多鐸莊子裡的那幾枚番薯能多發些新芽,種過了這一季,種薯的數量也該能翻了翻。
老汗宮前燃著無數的火把,明亮的火光讓一切陰影都無處遁形,幾乎每隔五步遠就有一名佩刀侍衛,密密麻麻的將此地守衛起來。
平安被抱下馬車,拉著海蘭珠的手一同步入正殿。
祭祀年年都沒什麼新意,只不過今年輪到平安時,皇太極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身側,輕輕將平安往前推了推,
「去給你汗瑪法再磕個頭。」
這些禮儀平安並不太懂,皇太極說什麼他便照做,兩人便再次一同祭拜了天命汗和愛新覺羅氏的先祖。
除了最開始讓他磕頭,皇太極一言未發,底下的宗親們即便心中有所猜疑,也不便提到明面上來問。
豪格瞧著這一幕,也是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不知父汗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得落寞的退到一旁。
祭祀過了祖宗,還需趕緊回宮去,晨起還要祭拜薩滿大神,今年祭祖順利,回到汗宮時辰尚早,天色還是黑沉沉的。
諸位宗親貝勒一同跟隨到大清門前,再各自回府休息,然後再過不了兩個時辰,諸位貝勒還要同去清寧宮西側神堂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