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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汗滿飲此杯,臣妾祝大金江山永固,大汗早日夙願得償!」
酒杯遞到了面前,皇太極卻只是靜靜的站著,沉默的注視著哲哲同面前的酒杯,半點也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
等了幾息,哲哲終於惱怒,
「來啊,你還怕什麼,我如今落到這副田地了我都不怕,你連我的一杯酒也不敢喝嗎?」
斟滿的酒被她一滴不剩的喝盡,給皇太極展示過空杯後,哲哲用力甩掉了杯子,銀杯在地上撞出幾聲銳響。
她借著酒意撒瘋,仿佛要將這些年來的委屈不快一併傾吐,
「……哈哈哈,這些話臣妾說了這麼多年,臣妾做了這麼多年端莊賢淑的國君福晉又換來了什麼呢?」
哲哲神色癲狂,一步又一步的湊近皇太極,
「換來大汗將我軟禁宮中,將我的一切都給了我的侄女!」
她咬牙切齒,恨聲道,
「大汗你說,臣妾又怎能不恨呢!」
皇太極垂著眼眸,一步未退,卻也沒有扶住哲哲,只是道,
「隨你去恨,只是莫要行差踏錯,枉送了性命。」
哲哲仰頭髮出一聲冷笑,
「大汗如今還說這些話做什麼,沒了我,不正好給你心愛的海蘭珠騰地方。」
皇太極輕輕轉著指上的扳指,並不以為忤,
「孤不願海蘭珠傷懷,你們畢竟同出於科爾沁,她求我留你一命,還望你也能好自為之,馬喀塔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在她出嫁前,我不希望你這個做額吉的再出什麼狀況。」
「哈——」
哲哲再度短促而尖銳的發出一聲冷笑,
「海蘭珠,你心裡就只有一個海蘭珠!」
確實如此,皇太極沒法反駁,他的視線落在桌上的酒具上,
「誰給你送的酒?」
「誰送來的酒重要嗎?」
哲哲慢慢走回去坐到榻上,並不再看皇太極,她從袖中摸出一個紙包,輕輕放在面前的矮桌上,
「大汗今日過來,不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嗎,給我送酒的人是你的親皇姐,這紙包里的東西也是她送來的,大汗不是早就知道嗎,何必非要聽我親口說出呢?」
哈達公主的小動作哪裡逃得過皇太極的眼睛,哲哲將那封信一併交出,
「大汗拿去自己看吧,既然不願我們再有所勾結,何須故意讓守衛留下破綻,一再試探呢,不若將我們一併處死,以絕後患。」
皇太極將那兩樣東西都拿到手裡,此番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留戀,轉身之際還是道,
「本汗已經答應了海蘭珠會留你性命,便不會食言,莽古濟我自會處置,你好自為之。」
第59章
今年過年時的諸般祭祀活動, 同兩次重要的宮宴,國君大福晉都因病未能出席,海蘭珠站在皇太極身側, 儼然已將哲哲的位置完全取代, 是一位周到得體的大妃了。
諸位宗親看著, 竟然也未覺得有何稀奇,觀皇太極對她們母子的態度,只要海蘭珠盛寵不衰,八阿哥平安長大,便知早晚也會有此一日。
如今來看, 只不過是皇太極猶為心切罷了。
總歸是皇太極和科爾沁的女人們之間的事, 皇太極繼位多年,根基日穩, 哲哲當年雖然被天命汗親口誇讚過,也已經是過去了。
對他們這些宗親來說,反正都是科爾沁的人,換成誰來做這個大福晉都是一樣的, 總歸是滿蒙聯姻沒有變, 連向來以長兄自居的代善也沒有過問一句。
過了新年, 熱鬧的過年氣氛剛剛散去, 學堂也復了課,滿珠習禮不著急回去,大金也暫且沒有戰事, 於是學堂里仍舊又熱鬧了兩個月。
「唉……」
複課第一日,好不容易捱到學堂散學, 學生們相繼離開, 范文程站在自己的桌案前嘆了一口長氣。
休息了將近一個月, 學生們交上來的大字課業便有厚厚的一摞,他雖說是身強體健,壯得不像個文人,但是若要抱著這樣厚的一摞子作業離開,未免也顯得有些滑稽了。
「范先生因何嘆氣?」
本以為除了自己再無旁人的安靜書房裡突然傳來一句童聲,范文程聞聲抬頭,卻見說話的人正是每日散學第一個跑出教室的八阿哥。
平安往日最是坐不住,仿佛在學堂多待半刻都是虧了玩耍的時辰,今日卻不知為何,還在桌案前端正坐著。
時間過得真快啊,八阿哥進學也有兩年了呢,范文程看著他,不免生出一句感慨。
猶記得八阿哥剛被大汗送進學堂的時候,還只有那麼一點高,跟十五爺一起坐在最後一排,坐下後只比桌案高那麼一點點,露出一點漆黑的額發,連眼睛都看不到。
轉眼卻已經竄高了許多,從還不能拿穩筆,到能寫一手端正的字跡,處事說話也更像個大孩子了。
只不過范文程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因為要批改的課業太多而嘆氣,而是道,
「夙夜憂心,唯恐教習不足,多生缺漏,臣至今日方曉得先生當年授業解惑的辛苦。」
平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從後排繞到范文程面前,仰著頭眼神晶亮,
「那先生覺得,若是能多幾位同僚一同分擔,會不會好些?」
「那是自然,不過……」
范文程巴不得有人來和他一起分擔這些需要批改的課業,再一併分擔給諸位宗親阿哥們上課的重擔,只是,該上哪裡再去找幾位漢文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