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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挑萬選出來的老油條,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既替平安招待了洪承疇,又不著痕跡地傳達了有事匯報的意圖。
平安看得好笑,讓王左陪著洪承疇在商貿司里轉一圈,自己坐進正堂,給這二位留出了匯報的時間,
「怎麼了?有什麼事這麼著急,非要今天當面跟我說。」
兩位參政神神秘秘的關上門,一左一右的湊上前來把平安的視線遮擋得嚴嚴實實,小聲道,
「互市那邊的消息,王意方才傳來密信,說在邊城發現了明朝流民偷偷入境,叫我們先不要聲張,問您該怎麼辦。」
人人都知明清最終將有一場殊死之戰,兩邊交惡之下,關外的糧食從不向關內交易,但工業品一直在源源不斷的通過邊城互市流入明朝。
王意就是當年平安拜託的那位去明清互市之城尋找番薯和土豆的商隊老闆,他覺得束縛多,不願意入商貿司,算是商貿司的編外人員。
如今專門負責羊奶皂在互市的交易,因其在邊城居住的時間比較多,所以發現了端倪
。
平安將王意的信仔細看了一遍,神色也慢慢凝重起來,明朝流民偷偷入境是大事,他怎能決定,還是趕快回去上報皇太極要緊。
他將信紙仔細疊好收入懷中,先肯定二人的行為,
「多虧二位匯報及時,但茲事體大,我不能決斷,你們替我招待好客人,萬萬不可怠慢洪將軍,我即刻回宮稟報。」
兩位承政自然稱是,怕平安回去後只有這一件事不方便開口,還把提前寫好的這個月部中事務匯報的摺子一併給了他。
平安將摺子和信件放在一處,因不能相陪向洪承疇告了罪,讓王左替他相陪,然後立刻折返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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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皇太極正在和幾位心腹商議松錦之戰降臣的安置問題。
范文程略施一禮,
「臣覺得對這些降將應當多加恩賞,或可在其原本的官職上稍加半級,以示優隆,更體現陛下襟懷寬廣,禮遇能臣。」
皇太極抬眸示意他繼續說,於是范文程繼續說明自己的想法,
「以褒揚其等能審時度勢,棄明投我大清之舉,消息傳入關內,更或有許多身在明廷之臣心向我朝。」
旁邊坐著的幾人中不知是誰哼了一聲,聽聲音像是寧完我。
皇太極挑眉看去,不等方才發聲之人出言解釋,他先笑了,
「范先生,咱們還是現實些,不談未來,只談眼下。」
能否靠恩惠吸引關內的明臣心向大清,不是到這個時候了還該考慮的問題,大清立國都已七年,想來的人早來了。
他心裡清楚,這幾位臣子心中也都明白,范文程這樣說,只不過是挑個好聽的說法,想讓他多給這些新降的漢臣些優待罷了。
皇太極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案,
「朕知道諸位的意思了,所降之臣儘量以比原官更高之位許之,這都是小事,吏部處理即可,朕唯獨對其中兩個人的安置之職一直有所猶疑,想問問諸位的意見。」
鮑承先請他示下兩人的名字,皇太極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看見長慶突然走了進來,同時,殿外高高揚起一個聲音。
八阿哥聲音急切,在書房裡面也聽得清清楚楚,
「阿瑪阿瑪,我有要事請示,可以進去嗎?」
平安快馬回宮,一刻也不敢耽擱,直奔崇政殿書房,聲音和人一起到的,話音剛落,他人已經進了書房,叫長慶還沒來得及的通傳毫無意義。
皇太極對著眾人歉意一笑,卻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
「犬子無狀,叫諸位見笑了。」
這話他們不敢應,在座諸位人人都當過八阿哥的筵講先生,八阿哥若真「無狀」,便是他們的失職了。
一屋子都是熟人,平安這位書房常客比他們更自在,跑進來後先給他爹行禮,然後以學生之禮再拜在座的官員。
方才直闖時膽子大得很,進了門他倒好像突然懂規矩了,主要是沒想到書房裡有這麼多人。
平安規規矩矩的立在皇太極桌案前,
「汗阿瑪,兒臣有事要奏。」
說著有事要奏,將書信夾在摺子里遞上去後,他又站在原地不說話了。
平安頓時也有種方才在商貿司里兩位參政面對他帶了客人時的心情,他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欲言又止的很明顯。
這怎麼能瞞得過他爹的眼睛,皇太極看他一眼,沒翻開奏摺,而是先對著旁邊的幾位說道,
「今日就先到這裡,吏部擬一下降臣的官階,就按照咱們方才說好的升半級來,洪承疇和祖大壽二人之位先不定,之後再議。」
三言兩語把書房裡的旁人送了客,皇太極抬頭瞧還站著的傻兒子一眼,
「現在能說了?」
平安「嗷」一聲撲過去,扒著皇太極桌案的邊緣,
「阿瑪阿瑪,有人偷渡怎麼辦啊?」
「偷渡?」
看著皇太極面露疑惑,平安才反應過來這個詞太現代了,他立刻從腦海中扒拉出來方才兩位參政的用詞,
「流民,偷渡就是明朝的流民跑過來了,商隊裡的人傳信,說看到有流民進了我大清國境。」
還當是什麼大事,皇太極笑起來,
「進就進唄,不然我派人守著邊境防線,五尺一個手拉手,讓他們把和明朝接壤的地方都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