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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戎半真半假地賣慘,然而心裡那道傷疤翻出來,卻並非都在做戲,他仍舊能體會到那時候的絕望和痛苦。
「他們對我沒感情。很小的時候我就跟著離異的母親離開了,我很慶幸,母親當年選擇了帶我離開,而不是蘇。母親一定是看透了父親的醜陋,對他失望透頂,否則一個母親,尤其還是一個被標記的omega,如何能夠鼓起勇氣離開她的alpha、離開她年幼的孩子。她改變不了父親,帶不走所有的孩子,只能帶走一個。只可惜,她去世太早了,她沒有辦法,終究還是把我送回了蘇家。」
然後,原主的噩夢開始了。
不知道原主有沒有埋怨過母親,或許會埋怨她當年為什麼把他帶走,或許會幻想如果自己一直待在父親和哥哥身邊,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冷落、無視。
安戎終究不是原主,他可以共情他的苦處,他可以理解,卻無法完全共享一個人的所有過去所有情感。
但他見過了蘇家人的醜陋。
這樣的家庭,即使原主一直未曾離開,即使當初被帶走的是蘇瓏,他一個毫無價值的beta,在這個家裡的地位,也永遠無法與alpha和omega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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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慶幸,母親當年選擇帶我離開……」
少年纖長的眼睫低垂,濃密的睫毛和眼瞼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唯能看到下眼瞼處些許波光流轉。
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面定格,利維·赫茲久久注視。
當加長轎車開進莊園的大門,他手指微抬,一旁的男僕合上了電腦。
五分鐘後,車子在古老的城堡前停下,利維·赫茲步出車廂,他微微側頭,看向不遠處的玫瑰花海。
片刻後,他徑直走向那一片濃稠的血色之中。
占據了五樓三分之一面積的房間內,安戎仍舊坐在落地窗前。
男僕在夜色降臨之前早已離開,不久前醫生剛來為他更換了藥膏和紗布,他吃了不多的一點粥,此刻正盤著雙腿看一本英文原文小說,是男僕應他的要求拿來的,選的偏偏是他不感興趣的偵探小說。
房間門打開的時候,安戎正蹙眉不斷推翻那個年輕偵探漏洞百出的推理,他裝作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連一連串的腳步聲都無視了。
直到一雙修長的腿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隨後,有什麼東西別在他的耳後。
他聞到了一股花朵的香氣。
安戎抬手摸向耳畔,摘下來一朵半開未開的紅玫瑰。
花莖上的刺被清理得乾乾淨淨,玫瑰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水珠,是自動噴淋裝置傍晚澆灌時留下的。
第80章
安戎盯著那朵花看了一會兒,仰起頭,將花遞還到利維·赫茲面前。
拒絕令alpha蹙眉,他不接。
安戎只好撐著沙發稍稍挺起身,將玫瑰別在對方西裝左領上的插花紐中。
抬頭對上對方不悅的眼神,安戎回以一個冷淡的微笑。他不做解釋,低下頭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
靜默片刻,利維·赫茲終究還是隨手扯過一把木椅,在安戎斜對面坐了下來。那個角度,與壁燈下的攝像頭一致,視角卻不同,更矮的高度,讓他能夠將安戎的臉和他半垂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你想見蘇?」利維說。
安戎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對方。
此時的利維已經換上了遊刃有餘的表情,他略微勾著唇角,眼神看似隨意淡然,安戎卻知道,平淡的假象之後,是銳利的審視。
「是的,」安戎說,「畢竟我對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沒有半點頭緒,當然如果赫茲先生願意跟我分享你的心路歷程,見不見他都無所謂。」
安戎知道該坦誠什麼,畢竟在利維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等同於挑破了他的那點小心思。
利維笑了笑:「想知道?那就拿點東西來交換。」
「你想要什麼?」
利維拍了拍自己的腿:「坐上來。」
安戎:「……」
利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坐上來,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當然,即使你不願意,我仍然可以讓你遵從我的命令。我很欣賞你的個性,但是呢,好心勸你一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一套,偶爾為之還算情趣,多了就沒意思了,懂嗎?」
安戎深吸了口氣:「只是坐過去?」
「當然。」
「利維先生,希望我們的第一筆交易能彼此愉快。」
利維挑眉。
安戎將腿上的書放在一旁,站起身來。
腳底的刺痛讓他忍不住微微蹙眉,他大步走到利維面前,低頭看了一眼對方的膝蓋,若無其事地問:「你想要什麼姿勢?」
「就這樣,」利維拉起他的一隻手,「跨上來。」
安戎抽回手,乾淨利落地跨坐在利維的膝蓋上。
alpha大約是故意釋放了一些信息素,安戎聞到了插在插花紐中的玫瑰的香氣,也聞到了另一種花香。
「聞到了嗎?」alpha的嗓音刻意壓得很低。
安戎直視著利維,彼此之間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離,安戎的表情平靜坦然。
誠然,利維·赫茲這張東西方混血的臉十分精緻俊美,但即使安戎是個顏控,卻也沒有心大到為一個綁架犯的顏值傾倒的地步。
如果非說他在隱藏什麼情緒的話,也僅僅只是對一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的恐懼和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