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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瓏聽到熟悉的聲音才敢抬起頭來,他抖了一下,不敢有大幅度的動作,小聲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阿野……」
然而牧野卻根本沒有看他。
安戎用餐刀切開熱騰騰的菠蘿包,塞進一片厚厚的冰涼的黃油,遞給旁邊的裴梨,才掀起眼皮看向牧野。
他甚至並沒有邀請牧野坐下,只是指了指旁邊的蘇瓏。
「你快把他帶走。」
現實卻不容人不相信不承認,牧野的心隨著安戎的話沉了下去。喉結滾動了兩下,微垂下眼眸,牧野握了握手指,走了進來。
他沒有靠近安戎,坐在他對面的位置上。
桌子很大,他們之間距離很遠,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已經是現在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了。不,或許,永遠都會是……
用力咬了下口腔內側的軟肉,牧野艱難地扯了下嘴角:「最近還好吧?你看起來……氣色比上次見面時好多了。」
「那肯定的啊,」裴梨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我舅舅照顧得好。」
安戎抬眼看裴梨,心想這就不對了,不能把春姨他們的功勞給搶走啊。裴梨無辜地朝他眨眨眼。安戎笑了一下,把做好的另一隻菠蘿包放進餐盤裡推給陳奇。
陳奇:「……」糾結的表情和看到甜品的薄凜如出一轍。
安戎後知後覺:「你也不喜歡吃甜食嗎?」
那麼大塊的黃油,真的能和普通意義上的甜食相提並論嗎?陳奇內心吐槽,把餐盤又推了回去:「是,您自己吃吧。」
alpha真是一種不懂享受生活的物種。安戎搖搖頭,把盤子撥了回來,隨手將一些高蛋白低脂的菜色轉到陳奇面前。
連一個保鏢都可以得到的關心和和顏悅色,對於牧野來說卻是奢求。
牧野悵然若失地緩緩轉開目光。
視線不經意間對上了蘇瓏,牧野眼睛裡的光芒一點點沉了下去。就是為了這個人,就是因為認錯了人。
眼底驟然凝起冰霜,那是比曾經面對安戎還要冰冷的、帶著恨意的目光。
他無從怨恨,所以只能怨恨世界上為什麼要存在一個蘇瓏,如果沒有蘇瓏,哪怕當年他聽到的切切實實是「蘇瓏」這個名字,他也不會弄錯了真正應該真心對待的人。
蘇瓏直至此時還沒有意識到牧野已經不是以前的牧野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陳奇,見對方沒有在意自己,這才從角落慢慢挪到牧野旁邊。
「阿野……」
蘇瓏正準備在牧野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在那之前卻見牧野倏地抬起眼,距離那麼近,那種冰冷到如有實質的刺骨的目光凍得他當即定在了原地,濕漉漉的眼淚也直接凍在了眼眶裡,讓他甚至連示弱和哭泣都忘記了。
對面的安戎這時抬眼看過來,故意用像是剛發現他們還在這裡的茫然眼神望過來:「你們怎麼還沒走?」
蘇瓏遲疑著看看他,又看看牧野。
遲鈍如他,也漸漸察覺到不對勁來。
可那怎麼可能呢?牧野喜歡的不是他嗎?
即使他跟著林誠走了,牧野不也跑到赫城去把他追回來了嗎?他不是說會保護他寵愛他一輩子嗎?難道是因為他被標記了?可牧野那麼愛他,即使是這種事,也會原諒他的吧?
……
可是,為什麼他怎麼都找不到牧野了呢?
簡訊、微信、電話,他給牧野發了那麼多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他拼了命偷偷跑回熹城來,卻哪裡都找不到牧野,否則他怎麼可能低聲下氣地來求安戎?
他那顆不靈光的腦袋,終於在這一刻,慢慢品出不對勁來。
蘇瓏睜大紅腫的眼睛,看著面前根本不在意他,卻用憂傷的、好像隨時會落下眼淚來的眼神看著安戎。
腦海中劈過一道閃光,他不可置信地抖了抖嘴唇。
「……阿野?」他抖著嗓子試探地又喊了一聲。
牧野卻被他這一聲親昵的稱呼喊煩了,皺眉低斥:「閉嘴。」
伴隨著冰冷的呵斥,是隱隱散發出來的佛手柑的氣味,alpha的信息素帶著煩躁和憎恨的訊號,已經給了蘇瓏最為確切的回答。
蘇瓏怔在當場。
牧野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
即使他已經不敢奢望安戎的原諒,可他卻沒想到,安戎的主動聯繫,卻是為了這種事。
但對於安戎,他沒有責怪的立場。
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安戎,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帶他走。你該找的是他的alpha。」
安戎看了一眼震驚的蘇瓏,對牧野說出實情:「他懷孕了,那邊讓他把孩子打掉洗的掉標記。」
「所以呢?」牧野冷漠地說,「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一股寒氣從腳底沁入身體,風捲殘雲般瞬間襲遍全身,蘇瓏整個身體都麻木僵硬了,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說出冷漠話語的牧野。
而實際上,這就是牧野,最真實的他。他只關心他想關心的人,他人的生死跟他有什麼關係?
安戎冷笑了一聲:「原來這就是你的深情。」
牧野緩緩垂下眼瞼,睫毛抖了抖:「我的深情用錯了對象,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它現在一文不值。」
不被正確的對象接受的感情,也僅僅只是垃圾而已。牧野早就明白了。
他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朝安戎點了下頭:「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明天再見。」說完這句話,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快步拉開門走了出去,匆忙一如他進門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