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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沒有馬上同意,打了個電話詢問,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才驅車前往薄氏。
還沒見到面裴梨就開始坐立難安,說真的,要不是為了安戎,他這輩子都不可能主動提出去找他舅舅。他躲還來不及。
其實他小時候調皮狠了還挨過薄惠的打,薄凜甚至連根手指都沒碰過他,可他就是怕他舅舅,只要腦海里一浮現出薄凜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腿肚子就打哆嗦。
「等、等下見到舅、舅舅,你、你別怕。」裴梨蒼白著一張臉偏偏還要硬撐著安慰安戎。
安戎:「……」先看看你自己吧,孩子嚇得口吃都復發了。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來到了薄氏。
深藍色金屬質感的龐然大物矗立於城市CBD中心,站在樓下脖頸仰成九十度都看不到樓頂。嚴苛而縝密的保全,經過層層篩查核對才進入大廳,薄凜派了他的生活助理下來,帶著兩人乘坐專用電梯直達頂層。
88層樓,急速上升的電梯產生失重的眩暈感,安戎的心跳此時才開始加速。他看著不斷變換的紅色數字,下意識地連呼吸都屏住了,直到電梯門打開,他才悄悄地,呼出一口長氣。
電梯門外是一個寬闊的會客廳,大片的落地窗設計,只要一轉頭就能鳥瞰整個城市的全景。
右側磨砂玻璃牆區分出一間間辦公室,沿著會客廳往裡走,最裡面是一間十分寬闊的辦公室。
生活助理上前,敲了敲厚重的黑色金屬質感門板,片刻後,裡面的人遙控打開了門,門板朝兩側劃開。
「兩位請進。」
安戎抬腳,卻發現裴梨沒動。
他轉頭,在裴梨臉上看到了慷慨赴死、英勇就義般的凝重。
安戎:「……」
薄凜的辦公室並無意外的是黑白色調的極簡風格,二百七十度落地窗設計,薄凜背對著半個城市的繁華,坐在一張黑色的辦公桌前。
裴梨的小碎步把主人內心的掙扎和抗拒刻畫得一清二楚,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薄凜的辦公桌前,期期艾艾地叫人:「舅、舅舅……」
薄凜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改變——他的那張臉看似沒有表情,卻總是於無形中讓人感覺到一種上位者的威嚴。
直到看完手上文件的最後一頁,做完了最後的批註,薄凜才放下筆,抬起頭來。
他手腕搭在桌面上,雙手十指交叉相扣,視線落在裴梨臉上,他並沒有分出一眼去看旁邊的安戎。
如同對待下屬一般,他抬了抬下巴,言簡意賅:「說。」
裴梨戰戰兢兢、慌慌張張、語無倫次:「我、我也沒、沒什麼——不,不是……就、就是來赫城,順、順便來……不是順、順便,是、是說……」
「薄先生。」
裴梨一下閉上了嘴巴,安戎的及時開口讓他想鬆口氣,可薄凜還在眼前,他根本松不下這口氣來,於是那口氣就這麼堵在胸口裡,上不來下不去的,一時表情五顏六色豐富極了。
淡茶色的眼珠輕瞥,投來的審視都那麼漫不經心。薄凜不語,安戎喉結微動,無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薄先生,方便聊幾句嗎,不會耽誤您太久,但絕對會物超所值。」
眼眸在安戎的身上轉了一圈,薄凜重新拿起一份文件,很顯然,對於他來說,眼前的文件比起安戎更有吸引力。
「我沒時間給你。」略薄的嘴唇微動,薄凜的聲音像是雪山之巔的清泉,冷冽、無情。
安戎在心裡嘆了口氣。
啊啊,這個alpha。
說他什麼好呢?
他不說「我沒時間」,而是「我沒時間給你」,這種毫不掩飾的直白的冷酷,不愧是以一己之力撐起整個薄氏的薄凜,傳說中心比鐵硬的男人。
裴梨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他從來沒見過薄凜的雷霆之怒,或者可以說,他從出生就認識薄凜,甚至就沒見過他的情緒有過任何的起伏,可即使他的臉像是一張精緻的一成不變的面具,卻也沒人能在這張面具面前毫髮無損全身而退。
無形中就像是有一頭獅子藏在薄凜的身後,隨時都會衝出來將你撕成碎片,以至於在薄凜面前總會無法克制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而莫名地,裴梨又有種感覺,他舅舅對安戎,似乎比對任何一個沒有深交的陌生人還要不友好。
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他們也就在他的生日宴上見過,他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裴梨不懂,當事人的安戎當然知道為什麼。
即使男人已經表態,但仗著對方沒有趕他出去,安戎大著膽子繼續說了下去,只是那些打好腹稿的說辭沒有發揮的餘地,他只能將所有的言語都精煉成一句話,因為他知道,薄凜不可能容忍他的忤逆冒犯。
「六個月,最多七個月的時間,我會向您證明我的價值。在那之後,希望薄先生給我一個可以與您談話的機會。」
似乎是意外於安戎的膽量,也或許是因為被違逆的不悅,薄凜再次抬頭看向安戎。
安戎渾身肌肉緊繃。再看下去那雙眼睛都會成為夜深人靜時糾纏他的噩夢,安戎終究還是迴避了薄凜的眼神。
他別開頭,細長白皙的脖頸折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右側額頭上已經結痂的傷疤完全暴露在薄凜的視線內。
就像是看到一件精緻的白瓷被敲碎了一角,薄凜驚訝地發現,多少年沒有起伏的內心,居然升起了一絲久違的,類似於不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