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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曾經對他動了幾分真心,否則也不會擄他來魔界,還將他囚在殿中日日夜夜承寵,更不會讓他懷上本座的孩子。」
「是他不知好歹,他的心好冷,不管本座怎麼捂,就是捂不熱。」
「既然他心裡沒有一刻是喜歡本座的,那麼,本座又何必對他念念不忘?」
離玄沉默了片刻,忍不住低頭嗤笑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幾乎是狂笑出聲。
老魔尊狠狠蹙緊了眉頭,沉聲問他:「你笑什麼?」
「這就是你囚|禁折磨死我母親的理由?」
離玄漸漸收斂起了笑容,臉上又恢復了冷漠麻木的神情,他的雙眸波光粼粼,不知道是淚還是什麼,閃爍著瘋狂的恨意,還有無窮無盡的殺意。
老魔尊察覺到了濃烈的殺意,卻毫不放在心上,甚至還不知廉恥,大言不慚地道:「便是如此。」
這就是老魔尊將狸奴擄來魔界囚|禁到死的理由,僅僅因為狸奴年輕時丰神俊朗,俊美出塵。
如果美貌淪為受人欺|凌的原罪,那麼這世間也就沒有正道可言了。
一個人如果空有美貌,而沒有保護自己的實力,這本身就是一場空前絕後的災難。
而離玄約莫從小到大,從未得到過任何溫暖,他所經受的傷害,全數來自於他的父母。
沒有人教他,什麼是愛,什麼是喜歡,也沒有人告訴他,怎麼對喜歡的人好。
他表現出的,往往都是嘲諷羞辱玩弄。
對陸晉元是這樣,對裴清也是這樣。
一旦有人救贖了離玄,只怕離玄會奉之為神明,為其所向披靡。
江暮陽沉默了。
因為老魔尊噁心至極的言論。
也因為,他在狸奴身上,看見了裴清的影子。
狸奴不就是另一個裴清麼?
俊美正直,青春年少,卻受人覬覦,被強迫,被羞辱,被囚困,生不由己。
好好的一個人,硬生生地被拉下神壇,在泥窩裡踐踏,讓其低賤卑微到塵埃里。
淪為總受是原文裡裴清最終的結局,也是他一生的宿命。
如果,今世江暮陽不阻止的話,那麼裴清會不會淪為和狸奴一樣的下場?
又會不會被別的男人得手了,很快又不珍視了,棄之如敝屣一般?
裴清會不會也被人搞大肚子,然後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清……會哭嗎?
裴清會不會撕心裂肺地崩潰大哭?
又會不會在滿眼絕望的時候,回憶起當初和江暮陽在一起的種種?
嘴裡喃喃低語,喊著江暮陽的名字。
陽陽,我疼。
陽陽,救我。
陽陽,我好想你……
江暮陽想著想著,突然覺得好難過,心臟悶悶的,疼得很厲害。
他不是不知道裴清的命運,也不是第一次猜測裴清今後的宿命。
可他是第一次真情實感地,覺得這樣很不公平。
也是重生以來,第一次那麼想保護裴清,愛護裴清,珍視裴清。
內心無比惶恐,生怕離開裴清之後,裴清會落得和狸奴一樣悽慘的下場。
江暮陽認為,不管是假成親,還是真成親,總而言之,他已經當眾跟裴清拜過天地了。
夫妻之實都不知道實了多少次。
如果不是因為江暮陽不肯吞孕靈丹,不肯要孩子,只怕三年抱倆問題不大。
他們早就是道侶了。前世今生,他們都是道侶,是夫妻。
裴清是他的師兄,他的夫君,他的道侶。
既然是道侶,就應該相互幫襯,相互扶持。
既然是夫妻,那他就不能丟下裴清不管。
江暮陽突然心頭劇烈顫動,一把抓住了裴清的手。
他抓得非常用力,緊緊箍著裴清的手指,好像稍微松一松,裴清立馬就會消失一樣。
「裴郎,」他的眼眶有些發|熱了,嘴裡呼呼吐著熱氣,喉嚨里好像裝滿了沙子,連聲音都沙啞起來,支支吾吾好半晌兒,才憋出一句,「裴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像這老畜生一樣吃相難看。」
——我會對你負責的,此生絕對不會再辜負你了。
前塵往事,過去就過去好了,既然你不記得了,那我願意為了你,而慢慢遺忘。
裴清微微一笑,反握住了他的手,含笑點頭道:「我知道。」
他一句「我知道」,就好像定心丸一樣,讓江暮陽極是心安理得。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勝過所有甜言蜜語。
江暮陽心頭一喜,這種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感覺真好,遠此世間任何奇珍異寶,都要彌足珍貴。
可這是心魔帶給他的安全感,今世的裴清還不知道。
今世的裴清並不愛他,對他只是愧疚,只是同情,只是憐憫……什麼都有,獨獨沒有愛。
裴清哪裡都好,對誰都好,就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他只是對江暮陽不夠好。
真是可笑,江暮陽覺得這簡直太可笑了。
倘若有朝一日,心魔沉睡,今世的裴清對他還有信任可言麼?
還會像現在一樣,不管遇見了什麼事,都會無條件地信任他,站在他這邊,哪怕跟正道背道而馳麼?
如果有一天,江暮陽殺光了曾經辜負他的所有人,那今世的裴清,還會像前世一樣同他相愛相殺,互相折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