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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夫人堅持道:「這是為娘送給你和裴清的, 誰都沒有資格動。」
「你聽話, 收著吧……為娘老了, 日後恐不能時時護在你身邊,為你伸張正義……孩子, 你總是最聽話,最乖巧, 也最心地善良的……從前是, 現在依舊是如此。」
雲老夫人的語氣開始哽咽了, 抬手撫摸著江暮陽的臉,怎麼都摸不夠似的。
她知道自己快要油盡燈枯了,但不想臨死前還拖累著孩子。
她不忍心將真相說出來,她也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才認回母親,很快又要失去母親。
江暮陽愣了愣,突然覺得雲老夫人掌心的溫熱,讓他莫名覺得溫暖又熟悉。
他也突然之間,就察覺到了什麼,心臟悶得難受。
可能是想到自己的家人了,他的母親那樣溫柔善良,應該也承受不了喪子之痛。
江暮陽希望,他在雲老夫人身上積攢的所有福報,都能報答在自己母親身上。
希望也有人能像他寬慰雲老夫人一樣,去寬慰他的母親。
「阿娘,那我不走了,我再陪您幾日。」江暮陽聽見自己是這麼說的,鬼使神差就說出口了。
「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為娘不會有事的,你儘管放心去做你認為是對的事情,娘永遠都支持你,相信你。」
不管任何人說她的小兒子不好,她也絕對不會相信。
這是她畢生最出色的傑作,也是她最疼愛的孩子。
她是當母親的人,在這個天底下,沒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孩子。
她打心底里深愛著這個孩子,如果上蒼註定要折磨她的孩子,那就折磨她吧。她已經老了,什麼事情都經歷過,不怕再吃苦受罪。
如果天道要誅,那就讓她代替她的孩子去死。
「收下吧,孩子,你若不收,為娘即便是死,也難以瞑目。」
江暮陽一聽,趕緊又寬慰了她幾句,為了不刺激到老年人脆弱的腦神經,他決定暫且把東西收了。
正暗想著,什麼東西能收,什麼不能收,他還是有底線的。
回頭再還給雲宗主便是了。哪知雲老夫人似看破了他的心思,竟然又開口道:「你若是把東西還了回來,那麼,為娘就真的死不瞑目。」
——
一直到雲老夫人喝完藥睡下,江暮陽才小心翼翼地起身離開。
正值午後,外頭的陽光大好。
他突然很想裴清,快步離開湖心小閣,才走出沒幾步,迎面就遇見了裴清。
裴清似乎也在尋他,並且在周圍等了許久,一見他過來了,眼神就亮了起來,快步走了上前。特別自然無比地伸手去握江暮陽的手。
並且還問了句:「陽陽,你吃飯了嗎?我去拿東西給你吃。」
真是好不知羞恥的裴清,這還是大白天呢,一上來就握他的手。
江暮陽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又覺得好笑。他清咳一聲,特別好心地提醒:「大膽裴清,現在是白天,這裡可是劍宗,朗朗乾坤之下,怎麼能上來就抓男人的手呢?」
幾句話成功讓裴清紅了臉皮,下意識就收回了手,可是很快,裴清又握上了江暮陽的手,語氣無比堅定道:「不怕!」
「不怕什麼?不怕別人知道你喜歡我?不怕別人戳你脊梁骨,嘲笑你是個斷袖?」頓了頓,江暮陽湊近裴清的耳畔,笑眯眯地問,「裴清,你就這麼喜歡我呀?喜歡到什麼都不怕,什麼也不顧了?」
裴清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可我就是喜歡你。」
江暮陽聽了,頓時心情大好。
左右環顧了一圈,見四下無人,便主動踮起腳尖,蜻蜓點水一般,擦過了裴清的唇。
都不等裴清反應過來,江暮陽就立馬撤回了,他道:「今天你說話中聽,讓我心情好,這是給你的獎勵。」
裴清忍不住舔|舐著唇瓣,留戀著江暮陽的溫度。
「走吧,回去收拾東西,我們也要離開劍宗了。」
傍晚時,雲宗主沒有過來,據說是被雲老夫人絆住了腿腳,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
應當就是故意放他們離開罷。
江暮陽邊啃蘋果邊監督裴清收拾東西,等差不多收拾好了,又解了腰帶做了一次。
但鑑於時間緊迫,他們要在天黑之前離開劍宗,遂地點挑在了紫檀木的椅子上。
倒霉催的是,椅面太涼太滑,也太硌人了。
好在裴清的活兒進步了一點點,伺候著江暮陽的後邊,還不忘記憐愛他的前面。
這點讓江暮陽頗為滿意。
完事兒之後,稍作整理,便要離開劍宗這個是非之地。
誰曾想,包袱都沒提起來呢,一個門生就過來敲門,說是給少主送信來。
江暮陽實在懶得多看,隨手就丟在了桌面上,然後就拉著裴清踏著落日餘暉,離開了劍宗。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雲昭穿著戲服,精心打扮了一番,戴上金光燦燦的太陽紋路的面|具,坐在輪椅上,等了他足足一夜。
也唱了足足一夜的戲。
一直唱到嗓子沙啞,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為止。
他的眼神渙散,神情恍惚,面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在等江暮陽過來見他一面,從天亮一直等到了天黑。
一直到天都亮了,才想起來讓人推他去尋江暮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