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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貼著裴清的耳畔,看著他赤紅赤紅的耳垂, 僅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裴清,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裴清濃黑的長睫微微一顫, 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他攥著腰帶的手背,手指骨誇張地爆了出來。
雪白的皮肉底下, 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在隱忍,在恐慌, 擔憂江暮陽會說出令他羞愧難當的話。
偏偏, 裴清怕什麼, 就必然會來什麼。
那貼著他耳畔的嘴唇,紅艷,油亮,留下了兩個小小的齒痕,唇角還微微有些濡濕,輕輕地說:「捉賊拿贓,捉……奸在床。」
這個奸字才一出口,裴清只覺得瞬間五雷轟頂。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江暮陽要用一個極其難聽,極其下|流,極其令人難以啟齒的字眼,來形容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這種感覺就好像被人迎面狠狠抽了一耳光。
裴清的耳邊嗡嗡作響,好似有無數人在他耳畔怒斥:
「裴清!你怎麼能亂了心,動了情!」
「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傷風敗俗,不知廉恥之事?」
「江暮陽年紀小,他已經為了救你,而承受過一次傷害了,你怎麼能再度傷害他?」
「裴清,你對得起師門的培養,還有師尊的教導麼?」
裴清心神劇烈恍惚,那一個「奸」字實在讓他無地自容。
他也突然明白過來,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又是何種的無可奈何,陰差陽錯,都無法作為他狡辯的理由。
是他犯下了彌天大錯,也是他傷害了江暮陽。
「對不起,對不起,江師弟,對不起……」
裴清終於清醒過來,好似被電打到了,瞬間從床上彈跳起來,驚慌失措地要離開。
可很快,又被江暮陽一把攥住了手腕。
「江師弟……」
「噓,小心讓雲昭聽見了,他要是知道你深更半夜在我這裡,還行下了這種事,你猜會怎麼著?」
江暮陽衣衫不整的,白皙纖瘦的肩膀,還露在空氣中,裴清幾乎一瞬就看見他的頸窩上,清晰又刺眼無比的鮮紅指痕,以及淺淺的牙印……
除了說對不起之外,裴清竟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
整個人迷茫,又無比懊惱地跪在床上,手腕被江暮陽緊緊攥住,那一圈的皮肉,都好似被火狠狠燎了一下。
「即便你此前並不知情,但云昭這些年來,一口咬定,你與他有婚約,連雲昭的二叔,劍宗的宗主都默許了。」
「你在劍宗,當著未婚妻的面,同我在一起,傳揚出去了,一定會讓你身敗名裂吧?」
裴清唇角發白,聲音都有些沙啞了:「江師弟……」
「噓。」江暮陽伸出一根手指,貼在了裴清的唇上。
之後才緩緩道:「我已經睡了,有什麼事,就等明日再說,雲公子請回吧。」
「暮陽!等等,我是來道歉的!」雲昭的聲音再度在門外響起,聽起來中氣不足,還有些虛弱無力,「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你怪我當時沒有立馬認出你!」
「可這也不能怪我啊,我怎麼知道那個人是你?容貌相差那麼大?」
江暮陽卻想,即便容貌相差大,他當時也沒有說話。
但身上總該保留著以前的些許氣息吧?
更何況當時,雲昭手裡還捏著一枚玉簡。
而這枚玉簡就是江暮陽送給他的,方便雲昭能及時尋到他。
就連魔尊都能認出,他是江暮陽,可笑的是,同他一起長大的雲昭卻認不出來。
雲昭苦惱地道:「暮陽,我當時真不知道是你,倘若我知道,我絕不會那麼對你的!」
江暮陽懶得聽他逼逼賴賴,做過的事就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的道理,雲昭如果不懂,那好,他現在就教一教他。
「如果,這麼晚了,你就為了跟我說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那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暮陽!」雲昭咬緊牙齒,又道,「我已經聽二叔說了,是你拼死救了我和裴師兄回來。我就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是有我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待朋友最是真心!」
江暮陽心想,原來你也知道我心裡是有你的。
原來你同樣知道,我待朋友最是真心。
可是,雲昭當時明明都知道他是江暮陽了,還是選擇帶著裴清先離開。
要不是魔尊出手攔住了傳送符,只怕雲昭早就帶著裴清逃之夭夭了。
那麼,沒得到裴清,而惱羞成怒的魔尊,能不把火撒在江暮陽身上麼?
等待江暮陽的下場,到底是什麼,就是用腳指頭想想都一清二楚。
無非就是作踐,折磨,羞辱,侮|辱,虐待,殘殺。
魔尊那麼愛美色,必定看不上江暮陽僅僅清秀的臉,大概會把他直接丟給魔人們玩弄吧。
而這些悽慘的遭遇在雲昭眼裡,根本比不上一個裴清重要。
不僅是雲昭,他還把很多很多人當朋友,可真正把他當朋友看待的,卻少之又少,幾乎等於無。
江暮陽通通都明白,這些不公平的待遇,他前世遭遇太多了。
那時,他在最初的時候,的確會選擇原諒。
可一次次的原諒,一次次的隱忍,最終換來的是更多的不公,以及一次次的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