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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陽從前那樣喜歡聽他唱戲,又那樣喜歡他的嗓音,現如今還是棄他如敝屣,隨手就可以毀掉。
雲昭不明白,江暮陽為什麼突然變了。
為什麼一點挽回的機會都不給他。
就為了一個男人,一個眼裡心裡,從來都沒有過他的裴清,雲昭就放棄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雲昭滿臉苦澀,他覺得自己脖頸上的傷,一定又崩裂流血了。
因為有一種溫熱的觸感,緩緩流向了鎖骨。
許久之後,雲昭才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怪你,這是我自作自受。」
江暮陽終於把肉丸子吃完了,很滿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心想,裴清喜歡吃蓮藕。
但前輩和裴清的口味,貌似相差很多,裴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蓮藕豬肉餡丸子,還挺可惜的。
聽見雲昭此話,江暮陽終於捨得站起來了,他先是瞥了眼二樓,見師尊並沒有出來。
料想師尊身為長輩,壓根就不想插手晚輩們之間的事情。
如此甚好。
江暮陽道:「話我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請雲公子離開這裡。」
「還有,」他指了指面前一片狼藉的大堂,皺著鼻子道,「砸壞東西要賠償的,老百姓打開門做生意,都不容易。少仗著人多勢眾,就說砸就砸。」
「你也是,」江暮陽側眸瞥向陸晉元,「得賠錢,賠銀子,這裡不收靈石。」
陸晉元竟罕見地沒有任何反駁,還點了點頭道:「好,就聽你的,我賠。」
說著,他還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就跟他平日裡使用黃符一般,夾在二指之間,根本沒有回頭,身後就好似長了眼睛,嗖的一聲,銀票竟生生扎進了木頭桌腿上,嚇得躲在底下的掌柜和店小二面色慘白,瑟瑟發抖。
「拿去。」
掌柜和店小二對視一眼,都不敢去拿。
江暮陽笑道:「拿吧,我們都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打壞了東西,自然是要賠給你們的。」
如此,掌柜這才顫著手,白著臉,將銀票拿了起來,塞衣袖裡,抬眸望向江暮陽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好似見到了救星一般,整個人煥如新生。
陸晉元回眸瞥了一眼,心頭忽然產生一絲悸動:暮陽好善良。
被綁起來動彈不得的林語聲:暮陽好善解人意。
裴清:陽陽還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就連雲昭都不得不承認,江暮陽是真的心善,像他們這種修士,在外遇見仇敵,打打殺殺時有發生。
打著打著,就人去樓空,有點良心的,可能會回頭賠點銀子。
沒什麼良心的,哪管得了這許多?
還有就是,在這片地域,誰人不知劍宗?
又有誰不識劍宗的宗袍?
敢當眾直言不諱,讓劍宗的少主賠錢,大概也就只有江暮陽敢了。
江暮陽把目光轉向了陸晉元。
陸晉元見狀,心尖倏忽狠狠顫了顫,手心都麻了。
暮陽在看他,暮陽終於又正眼看他了。
暮陽會誇他做得好嗎?
會不會和他重修舊好?
暮陽會對他說什麼?會不會喊他二師兄?
陸晉元腦子裡亂七八糟想了很多,眼神略顯飄忽,不敢直視江暮陽的臉,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哪知,江暮陽卻說:「光賠錢就算完了?」
陸晉元愣了愣:「不然呢?我再跪下來,給掌柜磕幾個頭?」
真該死!
他本以為,江暮陽會誇他的!
就算不誇他,也應該給個好臉色的。
不對,等等,他才是師兄!
陸晉元的臉色立馬陰沉下來,幾乎都能擰出水來了:「銀子賠了,還想要我如何?你就直接說好了,我不喜歡拐彎抹角,聽不懂你們話里的彎彎繞繞!」
江暮陽對此是比較相信的,他相信陸晉元不是裝,而是真的聽不懂語言的藝術,畢竟他不是個人,只是個長得比較漂亮的鳥鳥而已。
可以理解吧。
這要是在江暮陽生活的時空,陸晉元都得是國家一級,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國家滿級保護動物。
反正跟馬戲團里騎自行車,鑽火圈的猴兒不一樣。
總之江暮陽體諒他了,正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知道的,沒人讓你磕頭,你鞠個躬道個歉也行啊。」
陸晉元滿臉驚詫地指著自己的鼻尖,眼睛都睜大了,有一瞬間,他都發出了鳳凰鳴叫。
「什麼?讓我?你讓我鞠躬道歉?!我沒聽錯吧,江暮陽?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何要聽你的話?到底你是師兄,還是我是師兄?!」
裴清也沒說什麼,只是上前一步,擋在了江暮陽的身前,用那種冰冷的,毫無任何感情的目光,凝視著陸晉元。
好似只要陸晉元敢不答應,他就會隨時動手,打斷他的腿骨。
「小師弟,你……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陸晉元更加驚詫,但很快,他又想,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定又讓裴清失望了。
他暗暗安撫自己,這並不是他對江暮陽作出了退讓。
只是看在小師弟的情面上罷了。
陸晉元深呼口氣,對著掌柜拱手,冷聲道了句:「對不住了。」
掌柜顫顫巍巍,煞白著臉,佝僂著背,一邊拱手回禮,一邊嘴上客套:「哪裡哪裡,公子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