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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默認了。
林語聲先是一愣,隨即正色道:「這有何妨?錦衣剛拜入師門時,才一點點大,連衣服我都幫他穿戴過,更莫說是脫靴子了。」
而後,也不講究什麼尊卑有別了,在他眼裡,師弟們遠比那些繁文縟節更加重要。
所以林語聲很坦然地走了過去,又很自然地單膝跪地捧起了裴清的右腳,為他脫下長靴。
江暮陽仔細端詳著大師兄的神情,百分百確定,大師兄絕對不可能是天道幻化的。暗暗大鬆口氣。
「好了,大師兄,足夠了。」江暮陽正色道,「從現在開始,我們每走一步都要非常小心謹慎才是,最好是寸步不移地待在一起,大師兄以後,接觸的東西,或者是入口的食物,都要由我先探過才行。」
他很信誓旦旦地道:「天道是不會讓我死的,我一死,那麼遊戲就徹底結束了。」
林語聲點頭道:「好,我全部都聽你的。」
三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江暮陽又熬了一會兒,倦意漸漸涌了上來,很快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兩個師兄也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殿裡燈火通明,溫暖愜意,外面不知何時,竟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好像藏匿著深秋無盡的寂寥,江暮陽覺得有些冷,還下意識往被褥里縮了縮。
周圍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江暮陽竟被臉上的冰冷感,而從夢中驚醒。
一睜眼就看見他的師尊,長胤真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依舊是一身紫色長袍,打扮得仙風道骨,高冷出塵,房間的油燈不知何時熄滅了,唯有師尊整個人都散發著明亮溫暖的光芒。
師尊的手,好冷好冷,江暮陽只覺得好像是一個死人的手,突然就搭上了他的臉。
他下意識想起身,身子卻沉得要命,根本動彈不得。
他想開口喊裴清,嘴巴竟像是被黏上了一樣,根本說不出半個字來。
江暮陽隱約察覺到,這可能並不是現實,而是在夢境中同師尊相見了。
可明明師尊在閉關,為何要託夢給他?有什麼話,不能等出關了,再說嗎?
「暮陽,別怕,是師尊。」
長胤真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完全沒有任何嚴厲之感,同當年與江暮陽初見時的仙人一模一樣,輕輕把手搭在了江暮陽的額頭,指尖冰冷,連靈力都冷得刺骨,唯有聲音聽起來,還是有溫度的。
「暮陽,接下來師尊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牢牢記在心裡,不可以跟任何人說,包括錦衣,記住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江暮陽覺得眼前的師尊好奇怪,就好像是在夢中向他託付遺言一樣,他好害怕這種感覺。
總有一種,師尊說完之後,就要永遠離開他了一樣。
他不想失去師尊!
江暮陽真的不想失去師尊!
雖然他從來都不跟師尊說原諒二字,也不再喊他舅舅了,但在江暮陽心裡,師尊一直都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很特別,很特別。
非常特別。
特別到江暮陽只要一想到,會失去師尊,就難過得眼淚想要掉出來了。
可在夢境中,他的行動和言語完全受限,連眼淚都是流不出來的。
長胤真人並沒有說任何話,連千里傳音之術,也沒有用,而是在夢境中,將最後的秘密,以及畢生的所有修為,盡數傳給了眼前的小徒兒。
這應該算是,長胤真人平生最愧疚,最喜歡,也最偏寵的徒弟了。他對徒弟的喜歡,甚至都超出了師徒之情。
只是可惜,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的。緣來緣散,不可強求,也從由不得他。
「暮陽,師尊在洞府中,留下了一個陣法,待會兒你醒來後,就獨自去看,記住,你一個人去看。」
「若是師尊此法可行,那麼,方才師尊告訴你的秘密,就爛在肚子裡,對誰都不可說。」
「若是法子不可行,那麼……」長胤真人的聲音聽起來虛無縹緲的,整個人都變得透明了,「就和天道爭到底。」
「師尊不會消失的,只不過會換另外一種方式——」
「永遠地,保護著你們。」
……
「師尊!」
江暮陽大喊著從夢中驚醒,整個人瞬間從床榻上翻坐起來,大汗淋漓,面色慘白,眼眶熬得通紅。
裴清和林語聲一直從旁守著,聽見動靜忙一左一右地湊了過來,雙雙開口,詢問他這是怎麼了。
江暮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依舊驚魂未定的,他想起了師尊的囑咐,不好讓兩個師兄發現他的異常,緩了緩,才道:「我做噩夢了。」
「噩夢?」林語聲蹙眉,誤以為他是夢見了前世,當即更加心疼,放柔了聲音道,「不怕,暮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不怕,師門不會拋棄你的,師尊不會,我也不會,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裴清一瞬間就察覺出了異常,但他知道,江暮陽不管做任何事,都有一定的道理,既然暮陽沒有主動告訴他,那麼就說明,還不到時候。
所以,他絕對不會逼問,反而抓著江暮陽的手,輕聲道:「暮陽,不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江暮陽漸漸緩過了氣,可他知道,師尊現在一定已經遭遇不測了,所以,他必須要趕緊趕至洞府,搶在天道之前,找到師尊遺留下的陣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