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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原來是多好的一個孩子。」
「現如今淪落至此,他只怕受不住。」
「與其痛苦不堪的活著,他還真不如……」
話音戛然而止,雲宗主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不過了。
與其這樣痛苦,還不如死。
閔醫師為雲昭感到無比惋惜,合上雙眸,不對此事作出任何評判。
可是很快,雲宗主又道:「螻蟻尚且知道偷生,更何況是一個人?」
閔醫師抬眸望他,面露驚詫。
「只要阿昭活著一天,他就當一天劍宗的少主。此事歸根究底,不怪阿昭,怪的是魔尊!」雲宗主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罪大惡極之人,都好好活著,憑什麼讓我們阿昭去死?」
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雲宗主已經不在乎外界如何評判了,比起劍宗的名聲,他更在乎的是雲昭。
生命比任何東西,都更加珍貴。雲宗主攥緊拳頭,鄭重其事地告訴閔醫師:「請醫師務必救回阿昭,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回阿昭!」
「倘若,他清醒後,執意要死,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了,但在此之前,身為他的親叔叔,無論如何,我要救他!」
想到此處,雲宗主攥緊了拳頭,暗暗下定決心,不論是誰將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他必定要誰死無葬身之地!
取劍的過程尤其艱難痛苦,讓原本昏迷不醒的雲昭,都痛得醒了過來。
他的眼睛被血痂覆蓋住了,根本看不見周圍的環境。
蒼白的嘴唇,輕輕蠕動著,好似想說什麼。
雲宗主抓著他的手,聲音沙啞地安慰道:「阿昭,不怕,凡事都有二叔在,阿昭會沒事的。」
「二……二叔,」雲昭斷斷續續,艱難萬狀地低聲道,「我……我喜歡江暮陽,我愛江暮陽,我想和他成親,想和他結為道侶,一生一世一雙人……」
「等你傷好了再說,先睡一會兒吧。」
雲宗主暗暗嘆了口氣,心想,傻孩子,你意氣風發,年少爛漫的時候,江暮陽都看不上你,現在你淪落至此,殘廢至此,江暮陽只怕連一眼都不會多看你了。
話再說難聽點,現在的雲昭,已經配不上江暮陽了。
即便雲宗主是雲昭的親叔叔,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家阿昭,確實配不上江暮陽。
這天底下,大概就只有裴清和江暮陽最般配了。
但云宗主實在不忍心,在這種時候,斷了雲昭最後的念想。
「二叔,你去幫我跟暮陽求求情,讓他別再生我氣了,好不好?」雲昭都重傷至此了,心裡念著的,根本不是裴清,也沒有一瞬想過裴清,斷斷續續地繼續道,「玉簡,我要玉簡……那是暮陽送我的定情信物,是我太笨,太傻,我把玉簡弄丟了……」
雲宗主更加於心不忍了,那塊玉簡不過是江暮陽曾經隨手送給雲昭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定情信物。
充其量也只是兩個人友情的見證。可事到如今了,雲昭還是自作多情,認為江暮陽心裡有過他,江暮陽也愛慕著他……
要是換作平時,雲宗主會給雲昭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現如今,他連半個字重話,都不忍心對雲昭說了。
只能敷衍安撫雲昭。
「好,二叔知道了,你們的親事,二叔同意了。等你傷好之後,由二叔親自出面,向蒼穹提親。」
如此,雲昭這才放下心來,臉上也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漸漸又昏睡過去了。
等從寢殿出來時,夜色已經很深了,雲宗主心事重重,完全沒有任何睡意。
便又前去探望母親。
沒曾想,母親還沒睡,正合衣坐在窗前,手裡捧著一套衣服,旁邊還放著一幅打開的畫像。
上面赫然就是雲風。
「母親,夜色深了,您怎麼還沒睡?」雲宗主緩步走了上前,伸手攙扶住雲老夫人,溫聲細語地道,「兒子扶您下去休息。」
「是不是連你也認為,娘是犯了瘋病,老糊塗了,錯把別人認成是你三弟?」雲老夫人推開了雲宗主的手,捧著衣服,貼在了臉上,滿臉溫柔慈愛的道,「他就是你三弟,不會錯。」
「我是他的母親,不管他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能一眼認出來。」
「錯不了。」
雲宗主心想,錯得太離譜了,江暮陽只是一雙眼睛,同雲風有幾分相似罷了。
根本就不是雲風。
他的三弟早就死了,魂飛魄散,屍骨無存。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所有人都接受雲風已經逝世的事實,就只有母親一個人,至今為止無法釋懷。
雲宗主認為,現在最要緊的事,應該是雲昭,而不是那個死去很多年的雲風。
「母親,夜色深了,還是先歇息吧。」雲宗主又好言相勸。
「他就是雲風,也是你的親弟弟。」雲老夫人異常堅持,將一塊玉牌,遞了過去。
雲宗主驚見玉牌,又是沉沉嘆了口氣。這種玉牌,只要是雲家的嫡系子弟都會有,通體玉白,好似一塊永不融化的冰塊雕刻而成,上面還刻有人名。
只有玉牌的主人觸碰,名字才會顯露出來。
而雲老夫人手裡這塊玉牌,就是屬於雲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