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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拾起牆角的一塊陶片,看一眼便知那是一塊燒制失敗的廢品,他道:「這是雨帽,用來遮蓋的。」
驪說完,拿了一條縫製好的獸皮遞給朔:「身上濕,換上吧。」
朔向驪小聲地道了謝,換好了皮裙。
這件皮裙本來是驪為自己做的,朔穿上難免不合身,驪半跪在地上為朔調整好腰部的大小。
朔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他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道:「不……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驪一把撈住了朔的腰,三下五除二地弄好了。
三個人間氣氛有些尷尬,各懷心思地躺在三張不同的獸皮上。
雨漸漸小了,蘇南尋出門去解決內急,朔見對方走遠了,才小聲說:「你不必為了他對我如此。」
驪站起身,坐到朔身邊:「朔,我以為直到你我死去,我們都不會再說話。會恨我嗎?」
朔撇過頭去:「我不知道,我向來只想與你說清那件事的緣由。」
驪語氣真摯地道:「我知道真相。我只是藉機遠離你而已。」
蘇南尋此時從屋外回來了,他見兩人坐在一張獸皮上,也湊了上去。
那時的朔因為驪的額外關照會受到更多的欺凌,例如連夜被掀的屋頂、送來的難以下咽的飯食,都是小孩們不忿朔受到驪特殊照顧的「贈禮」。
在族人們眼中,朔就該永遠孤身一人、永遠被關在自己的小屋中苟延殘喘。
「所以我覺得遠離你會讓你更安全一些。抱歉。」驪看著朔,「如果沒有尋,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我更希望你怪我。」
朔有些鼻酸,他沒想到他耿耿於懷多年的事,居然有著這麼一個荒謬的真相,他所有的掙扎和徘徊仿佛不做數,他甚至不知道該將那些憤懣的情緒向誰發泄。
思量許久,他還是覺得自己無法接受驪對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但若硬說恨,倒也沒有。
正因懷著複雜的情緒,朔明明方才被蘇南尋折騰得快散架了,此刻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大概是他輾轉反側發出的聲響被蘇南尋所察覺,蘇南尋躡手躡腳地走到朔的身旁,在他身邊躺下,輕聲問:「睡不著嗎?」
朔將頭埋在蘇南尋懷中,大概是怕吵醒已經在安眠的驪,他的聲音低低的,還帶著些哽咽:「為什麼我要經歷這些事?」
蘇南尋輕輕拍著朔的後背,他不知該如何安慰朔,無邊的心疼裹挾著他,讓他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不知過了多久,蘇南尋才找回自己的思緒,他說:「哭出來就好了。」
蘇南尋將朔摟得更緊:「我沒有辦法替你分擔,但我希望你從今以後每天都開心。」
蘇南尋終於在心中下了決定:「等到冬天過去,我就帶你離開。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好不好?」
朔帶著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
「跟我在一起快樂一天,就忘掉以前不快樂的一天。等我們都老了,回想起年輕時候就都是好日子了。」
朔在蘇南尋的胸膛處蹭了蹭,大概是同意的意思。
火堆噼里啪啦地響著,驪難得沒有滅掉柴火,源源不斷的熱氣和愛人的懷抱讓朔感覺到安心,他漸漸有了睡意,向蘇南尋索要這個晚上的最後一個吻。
接近天亮的時候,瓢潑大雨再次來襲,這次伴隨著的還有怒號的狂風,蘇南尋被屋外的動靜驚擾,短暫地醒了。
但驪比蘇南尋更早醒來,他丟下一句在屋中等著就出門了。
蘇南尋本想去查看狀況,但懷中的溫香軟玉拖住了他,朔望著驪衝進雨中的背影,心想這樣似乎也不錯。
驪回來時帶回了一個消息——蘇南尋和朔居住的小屋在這場暴雨中坍塌了。
*
第二天一早,天已恢復晴朗,狩獵如舊進行。
天蒙蒙亮,驪就出去了,蘇南尋因為前一天裝病,得以睡到自然醒。
蘇南尋醒來後,發現朔已經不在了,他大驚,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遠遠地,蘇南尋就看到朔蹲在倒塌的茅草屋廢墟旁不知在刨著什麼。
蘇南尋脫下風衣披到朔身上,他蹲下身問:「你在找什麼?」
朔的雙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上面沾滿了泥巴,他轉過頭看蘇南尋,害羞地笑了笑。
他甚至捨不得將手從淤泥中□□,唯恐上面的泥巴因為水的流動再次回到原來的地方,讓他刨了很久的成果付之東流。
「你等等。」朔答。
蘇南尋指了指天上:「這樣的太陽不要緊嗎?」
朔手沒停下,答:「秋天了,沒事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南尋甚至都覺得睏倦了,朔終於從泥堆里挖出一串看不出模樣的東西。
朔側著頭朝自己的後背努了努嘴,示意蘇南尋拿走外套。
朔臉上有顯而易見的興奮,他拉起蘇南尋就往湖邊的方向跑,蘇南尋覺得對方眉眼間的鬱氣都一掃而空,整個人看起來明媚而朗秀。
兩人到了湖邊,朔這才意識到他顧著自己興奮,把蘇南尋的手弄髒了,立馬又侷促起來。
蘇南尋似有所察,他用沾了泥的手點了點朔的鼻尖,寵溺地笑說:「這是懲罰。」
朔放下心,蹲在湖邊開始清洗從土裡挖出來的那串東西。
不多時,朔洗淨了雙手,那串東西也在河水的洗濯下現了原貌,那是一串可以稱得上珠圓玉潤的白螺項鍊,在陽光的照射下每一顆都泛著瑩瑩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