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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擁抱持續的時間很長,雙方的心跳聲通過胸腔傳達,兩個在暗夜中撕開傷口的人猶如兩個頻率相同的音叉靠近,清晰的「咚咚」聲是這一刻共鳴的旋律。
蘇南尋的腦袋靠在驪的鎖骨上,聽著對方繼續講述往後的故事,感受著對方胸腔因發聲而產生的震動。
族人離開後,驪只想著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才能再見見他的母親,他很思念他的母親,他想知道他母親在那個陌生的部落過得好不好。
他母親如果過得好,他就遠遠地看上一眼,如果過得不好,他是一定要把她救出來的。
驪去了那個野蠻的部落。
句瑤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往日神采奕奕的豐腴面龐不復存在,因為消瘦,她的腮邊凹陷了下去,驪在那張臉上已經捕捉不到任何屬于美人的風姿。
驪見到他母親時,對方正挺著大肚子愁容滿面地望著遠方。
在那樣的情景下,驪再也沒忍住衝動,他拿著石刀衝進了那個野蠻的部落,妄想憑藉一己之力救出他的母親。
他當時打的算盤是挾持首領,以一換一。
但當年驪只有十四歲,只是他個子竄得早,以至於給人相當成熟的錯覺,他的體力和耐力同身經百戰的首領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那個部落的人本想殺了驪,是句瑤用肚子裡的孩子威脅首領才換來驪的一條生路。
驪獲得了和句瑤單獨談話的機會。
句瑤摸著驪的腦袋說:「好孩子,我沒有被苛責過,你不必擔心。他們已經來攻打過這裡了,都被打死了。」
句瑤說到這裡,再也忍不住眼淚,她帶著哭腔說:「我以為你也在裡面,我翻遍了所有人的屍體……」
驪震驚得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等他意識回籠,已是滿臉淚水。
句瑤推了推驪:「我委身於這裡的首領暫且可以苟且偷生,你快走,找一個繁榮的部落開始新生活吧,不用管我。」
驪說到這裡沉默了,那時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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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參考商代酷刑,醢(把人剁成肉醬)、脯(做成肉乾)。
非常感謝大家來看我的文,也歡迎批評指正,如果寫不好也可以罵。但作者並無義務寫明雷點,而且是個免費文,不喜歡關了就是,沒必要再來告訴我一聲你雷。上面這一點本文文案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第14章 13
對句瑤來說,和誰一起生活其實都一樣,但她與井犴、與井犴所統領的部落的族人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她認同成王敗寇的說法,也理解兼併是需要流血和犧牲的,但她永遠無法理解單方面的屠戮與如此下作的征服手段。
倘若井犴不是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死去,而且光明正大地敗在敵人手下,她或許會放下芥蒂和將她擄走的首領好好生活。
美貌只是句瑤最不足道的優點之一,她的智慧和不輸男人的力量同樣是她可以使用的利刃。
句瑤在首領睡覺的時候殺了對方,一招斃命。
當族人們發現時,首領的屍體已經涼透了。
句瑤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捉住了,她隨即被綁了起來,由專人看守著。
就句瑤腹中的孩子的去留,這個部落的人曾激烈爭吵過。
原始人已經知道本部落與外來部落的人交合生下的孩子更聰明、也更有力量,雖然他們不知道產生這種現象的原理是什麼,但大多數情況他們會千方百計地留下那個孩子。
在這個出生率和死亡率都很高的時代,每一個孩子都顯得彌足珍貴。
部落中一部分人主張當場燒死句瑤,另一部分則認為應當等句瑤生下孩子再燒死她。
最後暫緩燒死句瑤的那一部分人取得了勝利,她得到了相當短暫的一段時光。
句瑤想活下去,殺死首領出於她的感性,對生命的追尋與渴望則出於她的理性。
她明白,她只有逃出去,才能擁有一線生機。
但胎兒長得很快,句瑤的步伐不再輕盈,她的身體變得笨重,她再次被捉了回來。
這個部落的人再也無法容忍句瑤的行為,他們將她作為祭祀神明的祭品,活活燒死在祭台上。
「這些是看守我母親的女人告訴我的。」驪的情緒有些低落,他隨手撿了一塊石頭,在土地上無目的地寫寫畫畫,「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在晚上看守鬆懈的時候去救我的母親,她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驪並非不知道答案,只是答案太過殘忍,他寧願給自己留一絲渺茫的希望,縱然那個被假設的情景只能成為他永遠的夢魘,他也甘之如飴。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蘇南尋也無法回答,更清楚他不管回答什麼都無法寬慰對方。
蘇南尋想了想,或許對驪來說,說出這些慘痛記憶並非想尋求安慰或是尋找解決辦法,他的目的與自己相同——讓這些從未啟齒的記憶曬一曬月光。
陽光太過刺眼,它不適合舔舐傷口。
沉默在兩人之中醞釀,蘇南尋將驪帶到自己懷中,隨手撿起一根落下的樹枝,他環著驪,在驪的亂塗亂畫中添了幾筆。
月亮慢慢顯現出了它的本來面目,清朗的月光撒向地面,驪看清了蘇南尋畫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