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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征張了幾次嘴都發不出聲音。
他的新娘連門都沒進就要被他丟下,雖然一直有心裡準備,真到了這一刻,還是會難受。
坐在後面騾車上的許切牽著冬生走過來。
冬生掙開許切的手,跑到許問身邊,牽起她的手,仰著頭看她:「麻麻,別哭!爸爸走了我帶你回家。」
許問蹲下身子抱了抱冬生,眼淚到底還是流了下來,她擦了擦眼淚,強笑道:「冬生真好,那我們走。」
她不走,路遠征更為難。
許問把冬生抱到自行車后座上,自己扶著空著的自行車把手,對路遠征道:「你走吧!」
路遠征抓著另外一隻自行車把手的手背上青筋畢露,喉結滾了幾滾。
終究慢慢鬆開了手。
只艱難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許問搖搖頭,目光從路遠征臉上掠過又看了看吉普車上的那幾位嘴上嬉笑實為準備沙場赴死的兵哥哥,朝他們揮揮手:「祝你們平安凱旋!」
說完扭頭推著冬生往前走,眼淚嘩嘩地流。
迎親隊伍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等路遠征,沒有人動。
整條路上,所有的人無聲的向唯一移動的許問母子行注目禮。
冬生還在安慰許問:「麻麻,沒事的。爸爸經常出去,過幾天就回來了。」想了想,又補了句,「有時候有點久,但是都會回來。我們一起等。」
許問哽咽著嗯了一聲。
她不是懵懂無知的冬生,能讓路遠征託孤,這一次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兇險。
路遠征看了幾秒,轉過頭來問開車的司機:「同志,還有其他人要接嗎?」
司機怔了下,反應過來連連搖頭:「你是最後一個!我們到火車站最快要兩個小時。」他抬腕看了眼表,「我最多還能給你半個小時。」
再晚,他就不能保證能讓他們趕上火車了。
「謝謝!」路遠征轉頭大步追向已經走遠的許問。
薛珏也反應過來,追向路遠征:「路連,沒準備紅包能喝喜酒不?」
后座上那倆對視一眼,也打開車門跳了下來往前跑:「我有紅包!我可以喝!」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連忙跟上。
鑼鼓隊又重新開始敲鑼打鼓。
許家人一個個表情很嚴肅,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讓問問嫁了嗎?都到門口了。
讓問問嫁?婚禮都辦不完。
卻也都知道這事沒辦法責怪路遠征,他說了也不算,他也是沒辦法。
一家人這時都明白過來,凌晨路遠征敲窗戶估計就為這事。
朱美珍又開始摸眼:「問問這孩子……」
許問知道了還執意要嫁過來。
不嫁又能怎麼樣呢?
許秋石皺眉:「行了!問問都沒說啥,你哭什麼?女婿是去保家衛國是英雄!把腰板挺直了!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問問自己當新娘這也是驕傲,看誰敢嚼舌根!」
話是這麼說。
大話好話誰都會說,道理也都理解。
但是自己的閨女婚禮就被丟下,哪個當父母的還能若無其事?
一家子各個一臉愁雲慘澹的強顏歡笑。
路遠征從許問手裡接過自行車,單手扶著車把,另外一隻手牽著許問,「走,我帶你們回家。」
許問點點頭,笑中帶淚。
一家三口走在前面。
薛珏他們三個跟在後面,嘰嘰喳喳。
一連串的祝福詞中隱藏著小心翼翼地套話。
尤其是薛珏,他跟路遠征一個連隊竟然都不知道路遠征什麼時候有對象了。
而且就休了半個假,直接結婚了???
這倆人什麼時候認識的?為什麼沒聽路連提過?
路遠征豈能看不出他們這點小心思,懶得理他們。
倒是冬生跟薛珏也是老熟人,直接拆台:「薛叔叔,你給我做個木頭□□我告訴你好不好?」
薛珏嘿了一聲,屈指彈了冬生額頭一下,「臭小子!我跟你說多少次了,叫哥哥!我這麼年輕你別把我叫老了。」
他也不過才二十二歲。
冬生哎呦一聲捂著頭,還不忘反擊:「我爸說,那就差輩了!我叫你哥你得叫他叔叔。」
薛珏哼了一聲,又要動手,「咱各論各的。你叫我哥就行!」
許問連忙護著冬生,「你們一個個的怎麼都這麼喜歡打孩子?」
他們覺著沒用力,但是冬生到底太小,還是會疼。
瞧這額頭就紅了一塊。
薛珏愣了,張著嘴看路遠征。
路遠征攤手:「別看我!我也是經常被教育。」
「出息!」薛珏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隨即後跟一併,站直了身子,打了個標準的敬禮,「嫂子說的對!下次我一定改!」
許問:「……」
被薛珏這麼一弄,反而很不好意思了。
路遠征給她解圍:「不用搭理他們,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話是這麼說,濃重的離愁不知不覺間消散了許多。
許問知道,這是他們特有的溝通方式。
嬉皮笑臉中藏著需要細品的體貼。
路遠征經常說他有五間房。
許問一直以為也就是五間普通的青磚房,到了跟前才知道,五間房指的是五間正房,這根本就是個小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