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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過去,朱美珍已經忘了那尷尬的一晚上,只知道一叔娶了個潑辣蠻橫的媳婦兒。
王玉蘭不守規矩,不贍養老人。
最開始,直性子的朱美珍還跟王玉蘭吵,生氣了也會罵一叔。
就像此刻的王家一樣,罵他窩囊。
現在突然懂了,那時候一叔遷就王玉蘭不想離婚,恐怕只是不想離婚後重新回許家住。
那時候朱美珍已經身懷六甲,再添一個,家裡還是擠到睡不開。
那會兒魏莊公社還叫魏莊鎮,整體更窮,窮到吃觀音土扒樹皮,蓋房子?不現實。
再後來,對一叔又氣又心疼,乾脆不怎麼跟他們家來往了。
沒想到一叔在王家的地位會這麼差,真心連個上門女婿都不如。
一叔回頭,許秋石指指自己,又指指一叔,再指指身後。
意思是,你到我後面來。
一叔沒等說話,朱美珍翻個白眼吐槽自家男人,「你快得了吧!你上前頭幹啥?你現在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朱美珍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屋裡的人聽見了她的聲音,靜了一瞬,隨即響起椅子腿挪動,杯子碰桌的聲音。再過後就是踢踏的腳步聲。
一嬸第一個躥到了門口,兩手撐著門框往外看,目光先在一叔身上落了落,隨即看向許家人。
這會兒她在娘家,是她的主場,明顯又恢復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許常山,我說你怎麼敢剛凶了我還敢上我家來?原來是找到靠山了!怎麼,剛才占了點便宜真當我王家人好欺負了?」
一叔搖搖頭頭,「我不是你,不會仗勢欺人。我就想來跟你說,我們離婚吧!」
一嬸明顯驚了,聲音暮然拔高几度,「許常山,你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麼?」
「我說,我們離婚吧!」
這年代,整個魏莊公社,大小一三十個生產隊,幾年都沒有一戶人家離婚。
由此可見,離婚是一件多麼聳人聽聞的事。
一嬸傻眼了。
以前她沒少說離婚,都是為了嚇唬一叔。
可她不傻,現在一叔這麼說,絕對不是為了嚇唬他。
一嬸被一個老太太拉到身後,老太太頭髮花白,滿臉皺紋還是能跟看出來跟一嬸有八分像。
「常山。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老太太敲了下拐杖,眉眼凌厲。
看得出年輕時也絕對不是個善茬。
許常山看見老太太渾身哆嗦了下,明顯比起一嬸,他更怕這個丈母娘。
路遠征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站在一叔身後,拍了拍他的背。
一叔回頭看了路遠征一眼,也看見身後站著的許家人,吐出一口氣,鬆開緊繃的身體,點頭:「對,我要離婚!」
「娘,你起開!我看看這個慫包哪了的膽子要跟我姐離婚。」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擠到門口。
許問訝異地挑了下眉。
她聽說過一嬸還有一個弟弟,卻不知道這個弟弟能如此壯確切地說是胖。
這年頭人們才剛剛吃飽飯,通勤方式主要靠走,幹活都靠原始勞動力,所以很少有胖子。
整個桃源大隊許問就沒見過幾個體重明顯超標的。
見過的人里也不包括王玉磊。
當然,可能因為她不是在上學就是在放羊,跟生產隊的人接觸少,見得人也不多。
一嬸一看見他,就指著路遠征告狀:「磊磊,就是他!他打的我跟大哥。」
王玉磊一聽,雙手交握咔咔掰響了手關節,歪起嘴角笑了笑,一步步邁出門口。
許問輕搖了下頭,比起一嬸母女,王玉剛和王玉磊長相上不算凶。
大約為了唬人,故意做出這副兇狠的表情。
坦白說,有些滑稽。
許問這麼認為,不代表其他人這麼認為。
最起碼一叔真害怕,吞了下口水一步步後退。
路遠征側了下身,等一叔退到自己身後,重新正了身子擋在一叔前。
王玉磊抬手用手背連拍了三下路遠征胸膛上方靠肩的位置,同時冷哼一聲:「小子,你挺狂啊!」
王玉磊這手在很多人身上都使過,像一叔這種,基本上都會被他拍倒在地。
在他眼中,雖然個子很高,但偏瘦的路遠征應該也是一拍就倒。
可路遠征沒有倒,不但沒倒,連後退一步都不曾。
路遠征先是垂頭看了眼他碰過自己的地方,嫌棄的屈指彈了下,說了一個字:「髒!」
王玉磊:「……」
說他髒?
路遠征微勾了下唇角,好心為他解惑,「別納悶說得的就是你。另外,有句老話叫『禮尚往來』,你打過招呼了,該輪到我了。」
話音剛落,學著王玉磊剛才的樣子,手背朝外,指尖對著自己,在王玉剛同樣的位置,給了他三下。
前兩下,王玉磊各後退一步,最後一下,王玉磊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家人譁然。
王玉磊比王玉剛要壯實,打架在公社從來沒輸過。
一時間王家人一臉驚疑不定,紛紛看著路遠征,不自知地收斂的了囂張的氣焰,把王玉剛扶起來。
這時,幾個幹部終於趕到了。
之前許秋石他們去叫人,跟平時到家裡去喊人不一樣,這次只到幹部家門口,把人叫出來沒進去,事說完就往王家跑也沒等幹部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