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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問懂了。
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
不止感情是這樣。職業也一樣。
軍人說到底是職業。
這事跟上戰場還不一樣,上戰場很真沒誰打退堂鼓。
都是值得交付性命的戰友。
放到這種天長地久的工作中,大家還是有選擇權的。
守島家像公司其中一個崗位。
若一個公司里大家都排斥這個崗位,需要領導強制命令誰誰誰守島,那大家就都更討厭這個職位了。
在公司里工作不順心了,可以辭職,跳槽。
這還不如工作,工作不順心還能回家,還能不開心的時候約上三無好友澆愁喝酒,實在不行還能回家跟父母訴訴苦,抱抱老婆孩子。
在島上什麼都沒有,沒家人沒朋友連可以出氣的敵人都沒有。
唯一能做的就是退伍。
其實跟辭職一個意思。
但石磊他們都搞不定的事,許問一個外行更沒好辦法,只能承諾:「我儘可能想想辦法。」
陰天,沒有那麼毒的太陽,海邊其實沒那麼熱。
李嫂到沙灘上時,許問已經在了。
她跟冬生一人一邊,躺在太陽傘下的竹椅上,一人抱著一杯裡面放著冰塊的飲料。
許問是奶茶,冬生是西瓜汁。
李嫂有時候就覺得,許問的行事作風特別讓人費解。
說許問不能吃苦受累,她能放棄美好的大學生活,離開北京那麼大的城市跟著路遠徵到島上,住帳篷睡潮濕的木屋。
一個女人家家,整天搗鼓些重重的鐵傢伙。
說許問能吃苦受累吧!她比誰都會享受。
看現在,母子倆吹著海風,躺在竹椅上,喝著冰鎮飲料。
跟有錢人家的闊太太一樣。
不但如此,全島上許問那木屋找不出第二棟。
誰看了都說舒服。
多矛盾的一姑娘?!
李嫂笑著在離許問一米遠相鄰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李嫂,來了啊!」許問說著抬腳碰了下冬生。
冬生坐起來,在他跟許問中間的小桌上拿了另外一個外面都沁了一層涼水珠的搪瓷杯,顛顛送到李嫂手中,「李姨,給你喝果汁!」
李嫂接過來,道了謝,喝了一口。
別說!這麼大熱天,喝一口甜絲絲冰冰涼的西瓜汁,真的是舒坦。
李嫂學著許問的模樣,躺在竹椅上,看著海上,「別說,這很挺舒服的。啥事還把我叫到這裡來不能在家說?」
「這風景好!不過,可惜很多戰士不這麼想。」許問輕嘆。
李嫂更能理解戰士們:「不賴他們。他們是人又不是神。讓他們上戰場個頂個都不怕死。在這裡守島有點沒盼頭。一個個年紀輕輕總有點不甘心。要麼立大功光宗耀祖,要麼賺錢養家餬口,老婆孩子熱炕頭。在這守島兩頭都不沾。剛來還新鮮,時間久了人心裡憋。」
「那你呢?」許問側頭看著李嫂,「你怎麼打算的?」
李嫂搖搖頭:「還沒想好。之前還想著一輩子在這島上安家了。但,我可以孩子怎麼辦?咱們這裡沒有學校,總不能不讓孩子讀書了是吧?他能不能成才是他的事,能不能供他是我的事。
原本是想著一直留在這裡陪著老呂。但前陣子看見專家裡那些年輕的小伙子,想著以後孩子要能有人家那樣,我也得閉上眼去見老呂了。
再說,老呂都沒了,給我們娘倆按時發著撫恤金。可我還賴在這吃部隊的喝部隊的,總還是不好意思。
這幾天也在琢磨離島的事。」
李嫂長嘆一聲:「就是還沒想好,上岸後能去哪?」
許問把搪瓷缸放回小桌上,坐起身:「李嫂,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希望你能留在島上。」
「啊?我留這裡也幫不上什麼。」最起碼暫時只能給大家洗個衣服啥的。
而且她男人已經沒了,占著家屬木屋,吃吃喝喝的,時間久了難免不好意思。
上島前,說讓她做這裡的居民,可這島上看起來三五年能住上人就不錯了。
她白吃白喝那麼久,可不行。
部隊肯定不轟她,但她自己沒那臉。
「誰說的?我這不就是來求你幫忙的?」許問含笑開口,「李嫂,咱們合夥在島上開個小賣部吧?」
李嫂愣了下,頭搖成撥浪鼓:「不行!不行!那有個人在島上開小賣部的?這可還行?再說也不讓個人做買賣。」
「這要在陸上肯定不讓。但,總歸有個特事特辦不是?嫂子你也知道,炊事班做飯有時候不能保證讓每個人都喜歡吃,那不喜歡吃的人就得餓肚子。雖說勞保用品部隊也會發放,但總有些日用品需要自己買吧?
別的不說,菸酒得有吧?你也知道他們離島特別不方便。如果有人開個小賣部,是不是大家都方便很多?我個人覺得你最合適。我建議啊,你也別搬走了,就在木屋和營區之間再蓋棟大點的木屋,二樓你跟孩子住,一樓賣貨。這樣你也能多份收入,還有事情干。怎麼樣?」
李嫂聽得很心動,但還是有些顧慮,「問問,不是我不識好歹啊!孩子上學還是沒法弄。再一個就是,這個人做買賣它不合法啊!能行嗎?」
「孩子上學的事你別擔心。有我在,肯定不會讓孩子沒學上。就算只為了冬生,我跟路遠征也得把學校弄好不是?你家孩子跟冬生差不多大,離上小學還兩年,不著急。至於合法不合法的事,只要你這邊同意了,我再去跟路遠征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跟組織上申請一下特事特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