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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美珍眉頭一皺,十分抗拒,「問問還上學呢!找婆家急啥?」
張嬸看了許問一眼,拉著朱美珍一邊往地里走,一邊小聲道:「知道你稀罕問問捨不得,可女大不中留。就你家我家那條件,姑娘在家睡覺都不方便。再說,你這都娶兒媳婦了,回頭再添個孫子,你們家那炕上擠都擠不開……」
許問回家倒頭就睡,也沒吃那精貴的雞蛋。
主要沒心情吃東西。
張嬸有句話說的對,這炕上實在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她還得再英年早逝一回。
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呢?
許問思來想去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聞見飯菜的香味,許問睜開眼下炕。
飯桌上竟然擺了四個菜一湯。
這是過年才有的待遇。
倒也不是什麼稀罕菜,就是自留地里種的時令蔬菜。
拍黃瓜,炒豆角,燜茄子,涼拌地瓜葉,還有一道蘑菇蛋花湯。
跟平日裡最大的區別除了菜的數量之外,主要菜里還放了肉。
許聞正在布碗筷,看見許問招呼她:「醒了啊?快去洗手來吃飯。咱媽給做的魚。」
許問吞了下口水,聽話的洗手回來,朱美珍正好把紅燒鯉魚端上桌。
朱美珍在圍裙上擦了把手招呼許問:「正想去叫你起來吃飯!家裡留了斤肉票就為今天這頓飯。你哥還特意去河裡給你抓了條魚。」
許聞給許秋石倒了一杯白酒,給自己倒了半杯。
許問把那倆雞蛋一個給了奶奶,一個給了許切。
奶奶搖頭不肯要,「生日一年就一回,你自己留著吃。」
許切動作快,雞蛋皮都在桌上磕碎了,聽見奶奶的話,又依依不捨地把雞蛋還給許問:「姐,還是你吃吧!」
「你們吃就行,我不饞!」許問把雞蛋推回去,奶奶跟許切又讓回來。
許問見這麼讓誰也不會吃,想了想,她把雞蛋剝了殼,切成小塊放在碗裡,又拿了幾掰蒜敲成蒜泥澆在碎雞蛋上端上桌,「來,再給大家添個菜!」
這樣誰都能吃到,省的讓來讓去都捨不得吃。
許切心滿意足地就著雞蛋拌蒜咬了一口白面饅頭,對朱美珍道:「媽,等我過生日,咱能不能吃頓純肉的菜?」
「小饞貓!」朱美珍輕點了下許切的額頭,想了想,笑道,「等你生日得年底,到時候,欄里養的豬也能宰殺了,一定給你做一頓肉吃。」
許切連連點頭,恨不得明天就年底。
逗笑了一家人。
現在也允許百姓養殖,就是有賣一留一的規定。
比如養兩頭豬,得交售給國家一頭,剩下的那頭可以宰殺。
豬要賣給公社的食品站,會給一部分錢、肉票還有糧票。
許聞夾了一筷子魚給許切,瞪他:「這難道不是肉嗎?」
許切撇撇嘴:「魚肉跟豬肉能一樣嗎?魚肉半點油水都沒有,一點都不解饞。」
「那你別吃!」許聞拖過許切面前的盤子,給許問夾了一筷子魚肉,「祝我們小問問生日快樂!」又給桑小青夾了一筷子。
「謝謝哥。」
誰知桑小青聞見碗裡的魚腥味,臉一白,乾嘔了一聲,捂著嘴跑出門。
許聞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朱美珍連忙倒了碗涼開水嘴上還念著:「愣頭青一個,媳婦兒吐了不端水自己跑出去什麼用?」
許問站起來主動接過朱美珍手裡的碗,「媽,我去吧!」
她追到屋外,見桑小青正跟許聞在東南角的茅房後面說話。
農村都是旱廁,茅房普遍建得不高。許家的茅房也就到許問肩膀位置。
許問剛想上前送水,就聽見桑小青對著許聞哭訴:「就咱家這條件,懷孕算什麼好事?生下來讓孩子跟著受苦嗎?一家七口人就你跟爹兩個整勞力,我跟娘加起來一個半工。奶奶年紀大了又裹著小腳出不了工。問問跟小切都還上學寒暑假賺那點工分都不夠他們的學費。
我要再懷了孕到後期肚子大到不能出工那一家八口是要喝西北風過日子?我跟著你吃苦受累沒什麼,但我真捨不得孩子也跟著咱們遭罪。
再說,真生了孩子,就咱家這炕現在擠得翻身都困難了還能睡開八口人嗎?」
許聞輕嘆一聲:「是我沒本事,讓你跟著受苦了。等晚上交工,我再跟隊長去申請去打個早晚工。隊長今天還說要招人晚上到棉花地和稻田地里點燈捕蛾,早晨再把蛾子收起來,這樣能多賺兩工分。回頭我再去糧倉多值幾個夜班,就又多幾工分。」
「那你多累?就是牲口也得干一天休息一晚上。連軸轉你身體怎麼受得了?!再說就是累死你,那點工分換的錢也蓋不起一間能住咱一家三口的房。」桑小青抹了把眼淚,「要我說,問問虛歲都20了,就算不想嫁人那高中也沒必要再上了吧?不能掙工分還得交學費。也不是我當嫂子的挑事,咱十里八鄉哪有她這樣的姑娘?」
許聞不同意:「問問是個高中生,全縣就她們八個,多了不起!」
「高中生又不能考大學,又不能分工作……」
許問沒再聽下去,把碗放在顯眼處,轉身回了房間。
朱美珍揚了下眉,納悶道:「你這怎麼又回來了?你嫂她怎麼樣了?是不是今天熱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