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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合院不是路家的,是魏家當初偷偷讓爺爺給他留下來的安身地。
許秋石擺手拒絕:「你是好心,但是小征,得按規矩來。你奶奶有兒有女有孫子不能往孫女家挪。人家笑話。再說你跟問問剛結婚不久,還是新房,不能這樣。」
許問輕嘆一聲。
有時候特別不理解這些迂腐的講究。
明明都難成這樣了還講禮節規矩?
大姑抹眼,「那怎麼辦?我家倒是有地方,可離得太遠了。」
她家離這裡有差不多三十里地。
許秋石咬牙,「一會兒我去找找隊長,從隊裡借一間屋讓娘住一晚上。」
朱美珍搖頭:「生產隊部肯定不能讓放咱娘。那就剩下牛棚了。總不能讓咱娘住牛棚吧?」
許問開口:「去殯儀館。他們有停屍房。」
一叔啊了一聲,「可是那個要收費的。還挺貴呢!」
許問聲音冷了幾分,「這錢我出。」
路遠征握著許問的手點頭:「對,我們出。」
他之所以開口附和這一句,是因為生產隊這邊有時候做事真的封建。
別看平日裡家裡當家的都是女人,到了大事上男人說話才算。
如果他不開口,其他人要麼當許問沒說,要麼找個理由拒絕,反正不會當真。
許秋石還不願意,不是心疼錢,「大過年,讓娘一個人孤零零去那麼遠的地方啊!」
他捨不得。
朱美珍跟許秋石夫妻多年,知道他難受,猶豫了下開口建議:「要不咱直接把靈棚支起來?」
一叔不干:「那不行!咱公社歷來就沒大年初一辦喪事的。再說大過年,連個幫忙的都求不來。更讓人笑話。」
朱美珍也不喜歡一叔,直接懟他臉上:「那你把娘接去你家!」
一叔立馬不說話。
朱美珍啐了口,「一個大男人平時窩窩囊囊也就算了!自個兒親娘死了都不敢接回家,到跟我們厲害上了。還不行?你說的算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一屋子這麼多人半天討論不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方案。
半晌許問開口,「別吵了,我有辦法。今晚爸媽先去哥嫂那邊將就一晚上,這屋裡爐子停了,不要燒火。弄些冰塊隔著塑料布鋪在奶奶身下將就一天。明天來人不要開裡屋門。」
「這個辦法好。」朱美珍願意,「還是問問聰明。」
許秋石也沒意見了,這樣奶奶還能在家過年,也不用麻煩別人。
許聞跟桑小青也沒意見,雖然他們家炕不算大,但,就一晚上怎麼睡不了覺。
其他人也沒意見了。
一部分人忙活著給奶奶弄個大冰床,上下都鋪了塑料布,防止冰化了漏水。
剩下一部分人,扛著鑿和大鐵錘到河邊去敲冰。
折騰到兩點左右,才安頓好奶奶。
許秋石讓大家都散了,明晚再過來。
也把許問跟路遠征轟回去,「大年初一不能住娘家!」
魏莊公社的風俗里,大家初一閨女不能登門。
住在一個村也不行,只要閨女嫁了人,大家初一這一天是不能進娘家的。
許問跟路遠征只好回家。
冬生已經睡了,許問給冬生裹嚴實了抱著他坐在自行車后座上。
路遠征把外套給許問披上,才騎著自行車往回走,問她:「冬生這麼重,你還能抱動?」
「抱一會兒還行,久了我可能還真抱不動了。」許問感慨,「時間過得真快!明天,不,今天冬生都六歲了。」
事實上,冬生才剛過了五歲生日沒幾天,這歲虛的有點多。
「嗯。」路遠征點頭,「這是我跟你一起過的第一個年。以後,我爭取每年都跟你在一起。」
許問想起奶奶,鼻子又有點酸,喊他:「路遠征。」
「在。」
「我跟你商量個事。」
「嗯,你說。」
「等以後咱們老了,你一定不能死在我後面。」
路遠征下意識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啊了一聲:「什麼?」
「我說,你得死在我後頭。」
「大過年的胡說什麼呢!」路遠征知道奶奶的死對許問的觸動很大,可也不至於這麼大吧?
許問是死過一回,不能說不疼不癢,但也是失去意識再睜開都是還是年輕狀態,而奶奶才是普通人的一生。
「我認真的。」許問強調,「反正你得答應我,你不能死在我前頭。」
「為什麼?」
「我們都活著,不管多大年紀都是伴,要不然人家說『少來夫妻老來伴』嘛!
我之前……就是上輩子,租住的小區里,有一對老頭老太太,他們年紀特別大,老爺爺都穿尿不濕了,可能也得了老年痴呆。
哦,尿不濕就是尿布,但不會漏尿那種。
我經常看見老奶奶一手牽著老爺爺一手拎著尿不濕去扔垃圾。那會兒我就覺得羨慕,感覺這才是愛情真正的樣子。
但是現在除了羨慕,我覺得又多了一層新的感悟。
只要咱們倆都活著,就不會是兒女的負擔,不用他們養,也不用看他們臉色。
但是咱倆之間不管誰走了,剩下那個肯定就得跟著兒女生活。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再孝順的兒子伺候人久了,也會時不時給個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