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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征上前結了車費,順帶給司機遞了兩支煙。
許問眼尖,注意到路遠征給司機的錢不是她給他那兩張大團結。
意思就是路遠征他有私!房!錢!
騙子!戲精!
不過也只是看了一眼,這時候顧不上路遠征。
奶奶這時候回來不是好事。
回到房間,朱美珍已經把奶奶的被褥鋪好,伺候她躺下。
許問拽了拽許聞的衣裳,「怎麼回事?」
許聞抿了下唇,把許問拉到門外,路遠征也跟了出來。
許聞壓低聲音開口:「奶奶非要回來過年!」
「醫生怎麼會讓?」許問皺眉,奶奶情況很差,根本離不了呼吸機。
許聞重重嘆息一聲:「醫生說,奶奶就這兩天的事了,老人家都講究落葉歸根,她想回來就回來吧!如果奶奶想吃東西,注意點不要嗆著也別攔了。」
許問:「……」
臉色一白。
路遠征安撫地拍了拍許問的肩,輕聲道:「我在。」
中午吃飯,許家所有的人都一臉喜氣。
還搬了一把圈椅,把奶奶也抱了出來放在椅子上,給她背後塞了個枕頭讓她舒舒服服地靠著。
沒有人任何人露出悲傷。
冬生跟許切是年紀小,不太懂生離死別。
其他人是把悲傷壓進心底,強顏歡笑想著陪奶奶過一個開開心心的年。
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是迴光返照的關係,奶奶氣色好了不少。
說話也沒那喘。
胃口依舊不好,只喝了兩口雞湯就放下筷子了。
她看著春生,眉眼高興:「我這輩子沒白活,都熬到四世同堂,連重孫都看見了,可以閉眼了。」
第96章
許秋石皺眉反駁:「娘, 大過年的說什麼呢?!」
「生老病死正常著,沒什麼不能說的。」奶奶笑得淡然,以及……生命到終點的豁達。
桑小青猶豫了下主動開口:「奶奶, 你要抱抱春生嗎?」
奶奶眼睛一亮,「可以嗎?」
許聞接口:「抱自己重孫子什麼不可以的?」
奶奶張開胳膊。
桑小青想把春生放到奶奶的腿上, 春生看了奶奶一眼, 嚎啕大哭,抓著桑小青不肯鬆手。
桑小青有些尷尬。
許秋石和朱美珍臉色登時變得很差。
不是因為春生不肯讓奶奶抱。
而是因為在魏莊公社有一句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從哪流傳下來的話。
說嬰兒純粹能連同陰陽,只要嬰兒一直對著老人哭,不肯看老人不肯讓抱, 就說明這個老人身上陰氣太重。
就是命不久矣。
雖然沒有根據,但一直還挺准。
所謂的嬰兒對著老人哭,是指平時不哭,也非孩子耍賴狀態, 只是因為看見老人突然哭起來。
或者多個孩子誰看見這個老人都哭。
往往這個老人沒幾天就沒了。
春生性格很好, 平時不常哭。
奶奶住院前,秋忙那會兒還幫著照看春生讓桑小青去生產隊幹過活。
即使是認生,比如第一次見許問, 她抱, 冬生也沒哭過。
這事奶奶也知道,便擺擺手, 讓桑小青把孩子抱走,抬手指了下飯桌:「咱們家多少年沒這麼豐盛的年飯了。都看著我幹什麼?快吃飯吧!」
許秋石深吸一口氣,下令:「就是!吃!來,大家干一個!今天闔家團圓,開心!」
大家舉起自己的搪瓷杯,男人杯中是酒, 女人杯中是水。
朱美珍也道:「就屬今年最圓滿。像娘說的,四世同堂!問問嫁人了,許聞也添兒子了。希望你們明年都更好!我也敬你們一杯。」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或酒或茶。
不知道是悲傷中夾雜著幸福,還是幸福中攙著悲傷,總覺得圓滿中有那麼一絲遺憾。
許問看得出來,奶奶其實很痛苦,但她一聲不吭,就那麼帶著笑容堅持著陪著大家吃年飯,閒聊天。
年飯也好,年夜飯也罷,都有個毛病,就是這頓飯往往吃的比較久比較長。
一頓飯吃完,奶奶明顯面露疲色。
路遠征把奶奶抱回炕上,讓她休息一會兒。
等奶奶睡著,許家人臉上的笑都收了起來。
許秋石點了根煙,吩咐許聞:「你去通知你大姑一姑和你一叔小叔。你奶奶估計也就今晚……」
他沒說完,但是大家都懂什麼意思。
許聞點頭就要往外走,路遠征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許秋石攔著路遠征,「你別去!一會兒你陪我去公社一趟。趁公社還沒關門,咱爺倆去喪葬店租個靈棚還有些拉拉雜雜的東西,我一個人弄不回來。」
要不然過年都關門,再租不到更麻煩。
路遠征點頭應好。
許秋石問朱美珍,「娘的衣服什麼都準備好了嗎?」
朱美珍點點頭,「老太太親自挑的布樣,早就做好了,她還看過很滿意。」
許秋石長嘆一聲,滅了煙,領著路遠征往外走。
晚上奶奶精神不濟,就沒起來吃飯。
從晚飯開始,鞭炮聲就沒停過。
朱美珍一收拾好碗筷,就開始和麵包餃子。
許聞帶著春生,路遠征帶著許切跟冬生,在門外放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