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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猛媳婦只得道:“那大娘等等,我去抱杜鵑出來。”
孫女是人家的,她總不能扣住不放。
她不想讓黃大娘去抱,是怕她見了任三禾尷尬,因為去房裡要經過堂屋。
杜鵑睡夢中被黃大娘抱回家去了。
也不是非抱回不可的,不過是全黃大娘的藉口罷了。
回到大兒子家,黃大娘還沒緩過勁來。
直到將杜鵑交給馮氏抱進房裡,她才在火盆跟前坐下,面對嫂子詢問的目光,想著怎麼說。
早春的天氣還是很冷的,中午一過,那太陽就弱了,外面涼陰陰的。所以大家就挪了進來,圍坐在牆角的火盆邊,一邊嗑瓜子一邊說笑。
黃大娘見馮氏進了房,索性直說——不直說她也說不清啊,於是將事情經過又說了一遍。
跟黃大娘一樣,她嫂子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這怎麼可能呢?
一個年輕男人,這麼關注一個奶娃娃,誰信?
就算杜鵑長得討人喜些,逗兩句就罷了,能一直這麼盯著她嗎?便是親爹,黃老實也沒這樣時刻盯著閨女吧!
她可是一直在悄悄打量任三禾,明白他看榮子看了多久,真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死也不信他對榮子會沒想法!
可這回是小姑自己去問的,這門親也是她在張羅,她應該不會哄自己。
眾人都沉默。
之前黃大娘回來,榮子便知要說自己的親事,不好在跟前聽,忙拉著玉珍往外面去上茅房。
這時回來,一看奶奶和姑奶奶的臉色,便知親事沒成。
她儘量做若無其事樣。在火盆邊坐下,用一根樹枝撥弄炭火,又喊榮子。“把那瓜子抓一把給我。”
小女娃,再掩飾。也掩飾不了臉上的失落。
她奶奶就心痛極了,再也不想在這待下去,對黃大娘道:“老大這咱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過去吧。”
一句話觸動黃大娘的心腸,心底冒出一股火,對房裡喊道:“老大家的。你出來!天不早了,我們回去煮飯也來不及,就在這將就一頓吧。也不要你費事,把那剩菜攏攏。再把那兔子燒了,蒸些乾魚、臘肉,燒些菌子和筍,再煮個豆腐,對付一頓算了。”
馮氏聽了氣怒:每回婆婆說話都能把她活活氣死!
一面說的好聽。叫不要費事,把剩菜攏攏,跟著又把家裡的菜都點了一遍——她晌午可不就做了這些菜麼!
做就做吧,最後還來一句“對付一頓算了”。
這麼費心張羅只能算“對付”,那要是不對付該怎麼辦?
還是她家裡還藏了多少野味沒燒給他們吃。黃老實又不會打獵。
她氣得渾身發抖,望著外面坐著的一堆人憤怒又無助:總不成她衝出去,當著這些人跟婆婆大吵一場?
最終,她神色木然地走出去,一聲不吭地去了廚房。
黃大娘等人便重新說起閒話來。
才一會,氣氛又好了些。
本來也是,親事沒成是常有的,犯不著為了這個不下火。
外面的說話聲很快驚醒了杜鵑,她便爬起來,細看看周圍,原來回家來了,正睡在床上呢。
黃雀兒正坐在床邊,看見她醒來,立即笑了。
她上前伸手摸摸她襠下,覺得還是乾的,很滿意,小聲問道:“要尿尿不?”
杜鵑不想尿,抱著她脖子,兩人一起滾倒在被上。
姐倆很默契,都無聲地笑,怕驚動了外面的人。
黃雀兒看著妹妹剛睡醒的臉,粉艷艷的,忍不住用唇碰了下,覺得十分歡喜。
她其實是想親一下的,可是用嘴啃妹妹的臉,她覺得不大好,所以總是小心翼翼地碰一下,或者跟她臉挨臉,輕輕磨蹭。
妹妹的臉跟那綢子布一樣光滑,蹭著很舒服。
兩人玩了一會,杜鵑覺得想尿了,就喊“吁吁”。
沒法子,小奶娃的臉說變就變,尿也是說來就來的。
黃雀兒急忙下床出去了。
外面雖然有許多人,她卻不敢叫。剛才的事她也模模糊糊聽了,直覺奶奶和大舅奶奶都不高興。所以她就跑去廚房叫馮氏。
馮氏沒怪雀兒多事,她也沒指望婆婆幫杜鵑把尿。
於是,她就丟下廚房裡的事,來到房間幫杜鵑把尿。
見她進房,黃大娘沒好氣地問道:“飯好了?”
馮氏回頭道:“沒呢。”
黃大娘見她半天沒出來,以為她又使性子,高聲道:“飯沒好你還在屋裡磨嘰?鳳姑一個人忙得過來?她這是在幫你呢,你倒躲懶起來了。”
馮氏滿腔怒火,大聲道:“我給杜鵑把尿!”
黃大娘聽了一滯,跟著就火冒八丈高,怒道:“我們這麼多人坐這,還不能給她把尿?還是嫌棄我們手笨,怕把你閨女摔壞了?”
這話正應了之前的事,她嫂子想勸,也不願吭聲了。
黃大娘越說越氣,把手上一把瓜子往火盆里一摔,高聲道:“一個丫頭片子,你就嬌慣成這樣!兜了尿布在身上,就不把又能怎地?誰家娃兒不是尿布半天一天才換?誰像這丫頭?這麼嬌貴,那也要有那個命;沒那個命,投到我窮人家,就得有個窮人樣。吃穿都要講究,你有本事買幾個丫頭來伺候她,我就服你。再好,再有福,擱這山裡面,長大了也是嫁個山里漢子,還能當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