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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石拱橋上人流尤其多。
林春在她耳邊道:“等下咱們往河上邊去玩。我昨晚……在娘娘廟旁邊,那水碧清。映著月亮好亮呢。”
杜鵑心中一動,道:“春江花月夜。再遲一個月看就好了。”
林春忙問“什麼春江花月夜?”
杜鵑見人聲太嘈雜,遂道:“等下再跟你說。”
不知什麼時候,橋上響起了鼓聲,為河中撐船助興。
每逢節日,村里人都會自娛自樂。年三十晚上和初一有舞獅,今天則是在河中表演撐船。不以劃得遠為勝,而是純粹取樂。
這河裡許多石頭,水流湍急,在下面撐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用的全是青壯年。
杜鵑他們趕來的時候,發現石拱橋下兩隻木船上各有十來個少年,正奮力撐篙,穩住在激流中起伏顛簸的小船;而橋上擺著三面大鼓,三個只穿單衣的少年,拼命甩臂猛捶。
九兒就在其中。
這樣的節日,泉水村一般人家都是老少皆出。
這樣的氛圍,最是吸引有情人幽會,也是長輩們為小輩們物色人家的好機會。
橋下表演的少年們勁頭十足,不知為人流中哪雙眼睛賣力;橋上岸邊的喝彩聲連連,間雜少女清脆的笑聲,又不知為了那位心上人叫好。
秋生剛到就被林大猛叫下河撐船去了。
夏生打頭開路,一邊回頭看著黃雀兒笑,又殷殷囑咐道:“雀兒,跟著我走。杜鵑,把黃鸝拉好了,別叫人給擠散了。春兒,把冬生也看好了,別叫他到處亂鑽,回頭掉河裡不是玩的。小秤砣,你在後邊看著點她們。都跟著我,咱們去那邊橋上。”
大家一齊答應,嬉笑著跟在他身後往橋邊跑去。
“看,九兒哥哥上鼓上面去了。”
冬生使勁蹦著,伸脖子喊道。
人群中也響起譁然和鬨笑聲。
他們已經擠到石拱橋附近的河岸邊,河裡、橋上、岸邊的情景都一覽無餘。
透過頭頂上垂下的尚未發青的楊柳枝,杜鵑看見只穿單衣的九兒,腰裡扎著腰帶,赤腳跳上一面大鼓,用力蹦躂起來。或者說,在鼓面上跳起勁舞來。
在他有力的踩踏下,“咚咚,咚地個咚”的鼓聲,帶著極強的節奏感和韻律一下下傳出,仿佛踩在人心上,讓心臟也不由自主地隨著他跳躍。
那個少年,一邊跳,一邊嘴裡大吼:“嗬!嗬!”
旁邊兩個少年見他如此勁健,跟一頭小豹子般,心下痒痒,也跟著跳上鼓面,用腳踩了起來。
可是,他們卻不夠九兒踩得響,也掌握不好節奏,亂踏了一氣後,覺得不行,依然跳下來掄起鼓槌砸。
杜鵑看得高興萬分,大聲喊:“好!”
林春等人也跟著鼓掌喝彩。
九兒站在鼓上,居高臨下,立即發現他們,遂激動地高喊一聲“杜鵑”。隨著這聲喊。腳下猛一跺——“咚”一聲震天鼓響,倒像在為這聲叫伴奏一樣。
於是,沿河兩岸,人人都知道杜鵑來了。
夏生等人笑得前仰後合,杜鵑也忍俊不禁。
一時間,好幾個地方都有人喊杜鵑。
都是女娃兒的聲音,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好容易擠到石拱橋上,一個小女娃扯住杜鵑大笑大喊道:“杜鵑,你們怎麼才來?”
這是桂香。九兒的表妹。王石匠的閨女。
她今年十歲。一向喜歡跟杜鵑玩。
加上秤砣家的二丫,她們算是杜鵑的閨蜜了。
當下,林春被九兒拉去擂鼓助威,桂香則拉著杜鵑姐妹和二丫去自己家中坐——她家就在河對岸。站在院中就能看見河裡情形,不用出來跟人擠。
杜鵑嫌人多,因此求之不得,一行人就跟著她去了。
進院才站好,黃雀兒一轉眼卻發現夏生不見了。
心下正奇怪,就見夏生一隻胳膊夾一根長板凳,笑呵呵地從王家上房跑出來,沖她們道:“我找大姑借了兩條板凳。你們看累了好坐。”
說話間,來到近前。殷切地把板凳擺好。
杜鵑便瞅了黃雀兒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
黃雀兒只覺得臉發燒,心裡突突跳,又歡喜又害羞。
偏桂香嘲笑道:“夏生哥哥,你真是婆婆媽媽的。我都沒想起來回家拿板凳呢。這麼站著才看得見。等會還要去別的地方玩。誰耐煩坐?”
夏生並不在意,笑看著黃雀兒道:“又沒說要你們馬上坐。站累了再坐麼。”
黃鸝又喊道:“我看不見。我要站在凳子上看。”
夏生得意地說道:“怎樣?這不就用上了!”
一面把黃鸝和冬生都抱到凳子上站好,他和黃雀兒一邊扶一個。
桂香打趣道:“夏生哥哥,你這樣心細,將來哪個女娃子嫁給你就享福了。”
一句話說得夏生沒了聲音,把臉轉向別處。
杜鵑姊妹更不敢接話,倒叫桂香覺得奇怪。
正好九兒和林春擂鼓累了,過來找他們,桂香大喊“九兒哥哥!春生哥哥!”這才混過去了。
九兒頭上熱氣蒸騰,口裡嚷嚷道:“渴了。去大姑家喝些茶。杜鵑,走,去裡面歇會去。我娘和我姐姐也在大姑家呢。外面吵死了,老看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