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整件事從頭到尾,黃老實都沒說話,就那麼傻呵呵地坐在灶下燒火,瞅著娃她娘和幾個閨女鬥嘴。
這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
他心想,閨女能幹,說得都對;媳婦麼……也對,怎麼都好。不過,他私心裡還是偏向閨女一些的。覺得閨女當家好。
杜鵑也注意到老實爹的神情,不覺好笑。
她再一次感嘆:老實爹真是個有福氣的人!
那個福氣,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相對的,她娘就是個苦命的人。
過去苦,現在苦,可以想見,將來就算家裡有錢了,她肯定還是苦!——心裡苦!
最後一鍋肉圓子下鍋,杜鵑長長舒了口氣。
她可累壞了,手胳膊酸得要命。
正活動手臂,黃雀兒將鹿肉炒好裝進砂鍋,放在炭爐子上,然後笑著上前來道:“這一鍋讓我來炸吧。全都叫你炸了,我都沒炸,也沒的學。”
杜鵑一聽,趕緊將竹笊籬遞給她,道:“說的是。我怎麼忘了。給你收尾,我要歇歇去了。”
馮氏已經在切黃心菜、煮飯了,她可以偷空歇會。
剛來到外面廊檐下,忽聽隔壁林大頭高聲罵:“……你個小兔崽子,就沒見你這樣傻的。你還是不是我兒子?你跑!我叫你跑!給我站那,看老子打斷你的腿……”
她抬頭、踮起腳往隔壁一看,居然是在罵林春!
這可奇了,林大頭是最喜歡林春的,怎麼今兒這樣大動肝火起來?
他手持一笤帚,滿院子追著林春打。
林春可不會站那等他打,一溜煙就跑了。
跑到院門口,頂頭碰見大哥秋生。
林大頭急忙吩咐大兒子:“秋生,幫我逮著那小子。今兒我非打得他叫我爹不可!看他還敢跟我拗……”
杜鵑無語:毛病,他本來就叫你爹好不好!
秋生莫名其妙,但是,老爹的吩咐也不能不聽,因此笑道:“春兒,你怎麼惹毛了爹了?哎喲。我本來不想管的,可從小到大,你都沒挨過打,今兒也讓我開開眼……”
他一邊嘮叨,一邊擄袖子上前來捉林春。
林春根本不理他,身子一扭,也不走院門了,掉頭沖旁邊院牆跑過去。眼看就要撞牆上去了,少年一個虎躍,竟然縱身攀上院牆。輕輕鬆鬆地翻了過去。
倒把林大頭嚇得失聲大叫。生恐兒子撞壞了、摔壞了。
看著林大頭和秋生張大嘴巴。眼睜睜地瞅著林春揚長而去的模樣,杜鵑笑得捂著嘴蹲下身子。
哎喲,真是太可樂了!
殊不知那邊院裡,林大頭氣得七竅生煙:以前是不捨得打林春。好容易發一回火要打他,卻發現根本打不著了。
這爹當的,真是太憋屈了!
他跟個婆娘一樣,站那對著林春的方向罵了半天。
林春去了後面任三禾家。
任三禾已經洗澡換了一身清爽的衣裳,正和馮明英坐在桌邊吃飯呢。見少年神色跟平常有些不大一樣,也沒多問,只招呼他一塊吃。
林春猶豫了下,就不客氣地坐下吃了。
飯後,任三禾將他叫到東廂。坐下問道:“什麼事?”
林春聽了一愣,搖頭道:“沒事?”
任三禾盯著他問:“真沒有?”
林春想了想,道:“是我自己家的事。”
停了會,忽然又道:“是我爹……他……想跟黃叔說,要幫我跟杜鵑定親。說這事兩家在我們小時候都說好了的。”
他本不想說的。可想到任三禾是杜鵑的小姨父,平常又特別另眼看顧杜鵑,所以還是說了出來。
任三禾眉頭一跳,眼神就銳利起來,問道:“你呢?”
林春沉默了下,低聲道:“我說,這事不成。我爹氣得罵我,還攆著我打。”
任三禾十分意外,問道:“為什麼?”
在他看來,林春是很喜歡杜鵑的。
林春就沉默了,仿佛有些為難,不知如何說。
任三禾度其神色,試探地問道:“是不是杜鵑不樂意?”
林春遲疑了下,才微微點頭。
任三禾就陷入沉思。
好半天,才幽幽道:“你回去跟你爹說,眼下還是別提這事的好。黃石人那老東西不安好心,就等著呢。林家要是提了,別說不能成,肯定還會大鬧一場。到時候,黃石人逼大兒子把杜鵑送去梨樹溝村,鬧得不堪……”
林春臉色大變,霍然抬眼叫道:“他敢!”
任三禾看著他,揶揄道:“他怎麼不敢?他是杜鵑的爺爺。”
林春氣得臉漲得黑紅,眉頭緊蹙,兩眼閃爍。
任三禾緊盯著他,神色莫名。
靜默了一會,見少年還在苦思,便出聲道:“別想了。叫你爹別找事了。讓杜鵑先過幾年安生日子吧。”
林春猶不甘地問道:“要是那老東西使壞心怎辦?”
任三禾冷笑一聲,道:“他要先動了,我自有辦法!”
林春看著師傅倏然變冷的神情,放下心來。
又坐了會,他起身道:“師傅,我走了。晚上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