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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元回身將燈放在書桌上。道:“你只管走,都交給我。等你回來,必讓你滿意。”忽想起什麼來,又對他道:“我這裡就有些畫,你們不妨先挑幾幅。”
林春笑道:“那我可就挑了。”
黃雀兒忙打開箱子,說“都在這。”
秋生兄弟幾個聽了都高興,忙上前看畫。
黃鸝趕緊叮囑“輕點,別扯壞了。”
黃元便教他們如何展開,並一一為他們講解。黃鸝和冬生爭搶起來,一個說“我要這幅。”一個說“我先看中的。”黃元勸道:“畫也不是亂掛的。得和居室相配。小妹,這畫不適合掛在你們閨房,給冬生吧。”
黃鸝便讓給冬生了。
大家看畫,林春卻沒過去。
“木榻搬這來了?”
他見屋裡擺著他幫杜鵑做的美人榻,因此一問。
杜鵑道:“我們房裡有羅漢床了。把這個給弟弟用。”
林春點頭,四下一掃,又道:“這屋裡缺書櫃……”
杜鵑回道:“小寶哥哥說等他有空了做。”
林春就沒吭聲了,笑嘻嘻地看著她。
杜鵑也笑,不知怎的脫口就道:“你在外要當心些。城裡可不比鄉下。在泉水村,你無論家世人品都出類拔萃,樣樣比人強;但在府城。你只是個鄉下去的窮小子,很容易遭人嫉妒欺負。要是有人嘲笑你土氣、窮酸,你別跟人鬥氣。跟那些人鬥氣、攀比,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你。”
林春點頭笑道:“知道了。”
杜鵑也一笑,覺得自己真囉嗦。
黃元聽見他們對話,抬頭對林春道:“林三哥有什麼事。只管去找我那些朋友,他們都是極仗義的。書院也有些紈絝,你只別理他們就是了。”
林春依舊點頭應下。
秋生忙向黃元打聽,那些人可欺生,很不放心弟弟。
夏生惡狠狠道:“就算欺生。咱春兒也不是好惹的!”
黃雀兒急忙白了他一眼,對林春道:“別聽你二哥的!春兒,出門在外,別惹事,別跟人打架。你只安心讀你的書。沒人管你,要記得吃飯、洗澡、換衣裳……”
她雖然未過門,但林春卻是她看著長大的,兩家娃兒又親,將來她更是他的二嫂,因此不知不覺就端出大姐姐的架子,反覆叮囑他。
夏生見她關心弟弟,歡喜地笑了。
林春也呵呵笑道:“噯,雀兒姐姐,我記得了。”
說著瞟了一眼杜鵑,心想這一個早叮囑好幾遍了。
黃鸝丟下手中的畫,特地跑到林春跟前叮囑道:“春生哥哥,你下回回家的時候,記得從漁家巷買些果子帶回來。”
杜鵑忍俊不禁,道:“你對吃真是執著!咱們買回來的還沒吃完呢,你又預訂下回的了。”
眾人也都笑。
一時,秋生幾個各挑了畫,便跟黃家姐弟告辭。
杜鵑對林春笑道:“不送你了。”
黃元上前伸手延請,笑道:“我送林三哥。”
林春卻對眾人揮手,道:“都別送。我明早才走呢。”
黃元趕緊道:“明早我就不送了,我可起不來那麼早,我這一身倦乏還沒歇過來呢。”
林春笑眯眯地掃了一眼眾人,揮手大聲道:“走了!”
似乎在道別,又似乎是叫冬生。
等他們兄弟走後,黃元回身看著新居微笑。
不知為何,明明渾身疲倦,然心中卻輕鬆無比。
他覺得,他和林春掉了個個兒:林春出山去歷練,而他,暫拋卻紅塵,來這深山中修身養性。雖則今日忙了一天,看似許多俗事,對於他來說,卻是身心慮淨的開始。
杜鵑也感覺到他心境變化,靠在桌邊看著他笑。
馮氏在廊檐盡頭喊:“你們弄好了沒?元兒洗澡了。”
黃元忙高聲道:“娘,我收拾完了再洗。讓爹先洗吧。”
馮氏就沒聲音了。
杜鵑疑惑地問:“都收拾好了,還收拾什麼?”
黃元走去牆邊,用腳踢了踢一個木箱,回頭笑道:“幫我把書理出來。”
黃鸝忙道:“沒書櫃。放哪兒?”
杜鵑也道:“我不知道你的習慣,怕弄亂了,才沒敢動。我們的書櫃也都是滿的,塞不下了。”
黃元道:“你們房間的窗戶底下不是有張條案嗎?我看你們也沒大用。就送給我吧。我把書壘在那上面,找起來還便宜呢。你們那裡,回頭我跟小寶哥哥畫個樣子,做一張琴案,把我的琴搬過去,擺在窗前正好。小妹要學琴也便宜。”
黃鸝頓時歡呼,連忙就要去搬,又喊老實爹幫忙。
杜鵑失笑道:“你別貪新鮮,學幾天就不學了。”
黃鸝早跑出去了。
黃元問她“你不想學?”
杜鵑搖頭,笑道:“我學不來。”
她前世試過古箏的。覺得沒天分。
一時,馮氏和黃老實親自將條案抬了過來,按黃元指點,靠東牆放置,然後他姐弟慢慢收拾那些書。分門別類排放。
每拿起一本書,黃鸝若是問起,黃元便能扯出一段書中故事,又或者與杜鵑討論書中內容,還求大姐幫他縫書袋。搖曳的燈光下,細碎低語和窗外夏蟲吟唱渾然一體,越顯夜靜。越顯情濃,手足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