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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人聽完,奇道:“靖安郡主竟如此能言善辯?”
孔少師擺手道:“也不是能言善辯。她能有多大?再能言善辯還能強過我等在朝廷和書海打滾幾十年的老臣?只是這三件事特殊。”
因掰著手指頭分析給夫人聽:“太子私奔不對。但衍慶郡主最後跳崖了,不但挽救了太子,也令太子經此一劫後脫胎換骨,靖安郡主就咬死這一條:若是不立她娘為太子妃,就是陷太子於無情無義;她自己的婚事,她咬死不能背信棄義;開鋪子,她咬死自耕自吃、不靠祖蔭。夫人聽聽,件件都占住大道理!”
雍容嫻靜的孔夫人聽了這話。眼神一閃,對身邊媽媽瞅了一眼。
那媽媽便將丫頭們都帶了下去,室內只剩下他們夫妻。
孔夫人幫老爺續了些茶水。問道:“那老爺何不依了她?”
孔少師睜大眼睛道:“婚事也就罷了,第一和第三條如何能應?”
孔夫人慢條斯理道:“那老爺就不講道理?”
孔少師急了,道:“誰說老夫不講道理了?”
孔夫人道:“剛才老爺說,郡主占住大道理!”
孔少師啞口無言,順手端起茶盞就往嘴裡灌。
孔夫人看著微微搖頭,輕聲道:“老爺怎麼糊塗了?郡主不盯別人。單盯著老爺,為的什麼?”
孔少師聽了生氣。道:“還不是老夫在萬壽宴上為難了她,所以丫頭記仇。故意欺辱老夫!”
孔夫人嗔怪道:“老爺!郡主是沖孔家的名望來的,指望你為她出頭說話,為她撐腰呢。”
孔少師便不說話了,他其實心裡也明白。
孔夫人輕聲道:“依妾身看,這未必不是好事。”
孔少師忙問:“夫人有何高見?”
孔夫人道:“老爺既然心裡明白郡主說得有理,何不順水推舟,成全了她?也彰顯了老爺寬厚仁義之心。太子妃一事,太子肯定已得皇上允准,不然能在朝堂上提出?郡主開鋪子更是好事。要我說,這京城驕奢淫逸的皇親也太多了,沒有能力,只會對百姓耀武揚威,正該郡主這樣的來比照他們。吵出一兩個,用來作法才好呢!”
孔少師點頭道:“這一件倒是。郡主那是不怕人查的。”
跟著又皺眉道:“只是第一件還有待商榷。我孔門子孫,怎能為私奔女子正名?那老夫還不被人指責死了。”
孔夫人道:“我孔門是什麼樣人家,怎會做那樣的事!”
孔少師聽得發愣,不明白夫人到底想說什麼。
孔夫人看向他,慢聲道:“老爺不是為私奔女子正名,恰是她悔過了,知道錯了,並自己了結生命、成全造就了太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倒也令人可敬。老爺贊成追立她為太子妃,正是告誡天下女子的意思;再者,也全了太子的心思,死人還能爬出來迷惑人不成?何必撐著不讓,反讓太子心裡梗一個結;第三,也是看在靖安郡主的份上——這是母憑女貴;第四,對安國方面也容易交代。總之,老爺都是為國為民。倘若是老爺在這件事上不鬆口,靖安郡主那脾氣,怕是要說老爺無情,只會沽名釣譽,那時白壞了祖宗名聲。”
孔少師霍然貫通,輕拍一下桌子笑道:“夫人言之有理。”
他可真是糊塗了,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
瞄一眼夫人,他想,這是旁觀者清!
孔夫人道:“是老爺太耿直高潔了,一時沒想到。”
一面吩咐人擺飯,一面對他笑道:“老爺說得我起了好奇心,想見見這位郡主。”
孔少師道:“這不難!回頭老夫就奏明太子。要將郡主拘緊些讀書,那時宮裡請夫人去,不就見著了。哼,這一件,她一定要聽老夫的!”
孔夫人見他賭氣的模樣。輕輕微笑。
再說東宮,等眾臣都退去後,正元帝還沒走。
移到寢殿外間炕上坐了,他喝問杜鵑:“鵑丫頭,說,怎麼好好的跟朝臣對上了?你膽子也太大了!青龍王府那麼多財富。還不夠你花的,還要開鋪子?”
這正是皇帝最忌諱的,正如八公主當日闖御書房一樣,再大的事,也由不得女子無視皇威、插手朝政!
因此。他盯著杜鵑,眼神十分銳利。
炎威太子見了心驚,急忙就要分說。
正元帝嚴厲地瞅了他一眼,令他乖乖閉嘴。
他擔心地看著女兒:龍顏震怒,她該如何應對?
杜鵑款款走上來,叫一聲:“爺爺!”
一面抬腿上炕,在老皇帝身後跪坐下,輕輕幫他按揉肩膀。
正元帝有些錯愕。十分不能適應這情形。
任何人被他這樣喝問,只怕就要肝腦塗地了,然這孫女根本不怕他。簡直無視他的威嚴,他可不就錯愕了。
他想提醒她:他不僅是她爺爺,還是皇帝,要她起敬畏之心。
身後杜鵑卻說話了:“孫女昨天去青龍王府了。那麼多財富,孫女眼都看花了。可是,孫女並不多喜歡。青龍王兩代女兒都保不住它。我又怎麼能保得住?招禍還差不多。再說——”
她換了個地方揉捏,繼續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倒不如讓爺爺或者父王拿去。用在天下百姓身上,那才是大功德呢。只有大靖天下穩固,我們這些秦氏皇族子孫才能安穩過日子;不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攢再多錢財有什麼用?倒是那鳳尾山,孫女經營好了,只要子孫們勤快不懶惰,總有一口飯吃。一般人又到不了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