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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床後邊還有箱子柜子。
馮婆子便繞到床後,開了箱子拿出一沓灰色暗花的布料和一塊紅花布出去了。
杜鵑聽見她說“這是一點心意,親家別見笑,拿去做件衣裳穿。這塊料子是給她小叔的,給娃們做衣裳穿。”
於是外面響起感謝和推拒聲,嚷嚷的好似吵架,夾著馮長順的謙語,亂了一陣,黃家人才收了告辭。
馮長順等人又接著忙,收拾打點行囊。
馮氏便叫了黃老實進房,吩咐他上閣樓,把那收藏的風乾栗子、榛子、核桃、干筍乾野菜等弄下來裝上。這些原是去年攢下的,特地留著等娘家人來送月子禮,好讓他們帶回去。山里沒別的東西,只能拿這些山貨做人情往來。
亂糟糟忙了一通,眾人才胡亂睡了,四周徹底安靜下來。
第二日清早,馮家婆媳又早早起來,弄些飯食眾人吃了。馮長順等人便趕著兩頭毛驢,竹簍依然裝得滿滿的,踏上歸程。
馮婆子是說好的留下照顧閨女;馮明英則撒嬌撒賴,纏了爹娘好一陣,也留下了。
馮長順父子走的時候,馮氏也起床出來了,馮明英抱著杜鵑,和馮婆子黃雀兒都站在院門口相送;黃老實則跟著岳父一塊出發,要送他們一程。
遠近人家門口都有人望著這邊,隔壁林大頭正扛著鋤頭下地去,見他們出來,忙緊跟幾步,上前熱心地問道:“她外公,這就走了?不多住幾天?”
馮長順笑答“我可不是想住幾天!就是家裡丟不開。”
林大頭就道:“再來。一年也不見你們進山一趟。”
馮長順嘆道:“太遠了,路又難走。”
說著話,就見村子那邊過來黃老爹老兩口和黃老二夫妻,提了兩隻草袋,硬搭上驢背,說是些山貨,拿不出手,讓親家別嫌棄。
寒暄客氣了一番,黃老爹等人又把再來玩的話反覆叮囑,馮長順也拜託他們照看閨女,然後雙方才揮手道別。
黃老爹等人目送親家上了山道,才轉頭回村。
這邊馮婆子就對馮明英吩咐道:“你賴著不走,可不能吃閒飯。今兒個太陽不錯,娘把你姐床上的被子拆了洗,這事就歸你了。給我洗乾淨了。”
大頭媳婦正抱著林春走來,聞言噗嗤一聲笑了。
馮明英被笑得有些羞澀,小聲嘀咕道:“洗就洗!”
大頭媳婦進了堂屋,和外婆說了幾句閒話,便坐在門後邊,解開胸前衣襟,先把林春放正了位置,才對馮明英道:“妹子,把花兒給我餵奶。”
馮明英便將杜鵑遞給她。
杜鵑見林春也不吃,含笑看著她,一副等她“有奶同吃”的模樣,十分好笑加無奈。
她也不理他,到了林嬸子懷裡叼住奶就吸,使勁吸。
這可是用雞蛋換來的,不吃白不吃!
一邊吃,一邊斜眼看林春。
果然,那小子見她吃了,立即轉臉,也不用眼睛看,只憑著感覺用嘴摸索到娘親的乳|頭,也使勁吃起來,眼睛卻瞄著杜鵑。
杜鵑幾次想笑,但想著吃奶事大,才忍住了。
大頭媳婦見兩娃都吃了,才和忙裡忙外的馮婆子說話。
因見她真把馮氏床上的床單和被子換了,將棉絮抱到太陽下曬,又命馮明英拿了木盆來浸泡,便道:“等會搓好了,我帶妹子去村里洗。我們這裡洗衣裳,都是往村裡的泉水河洗的。那河水大,還清。”
馮明英沒吱聲。
大頭媳婦度其神色,又道:“要是妹子怕羞,嫌村里人多,那咱們就去村東邊。那有一條小河,繞村外走的,叫壩河。水淺些,也好洗。”
正說著,院外村路上有放牛的娃兒回來,坐在牛背上,揚聲朝林家喊道:“秋生,吃了飯沒?吃了飯咱們打豬草去!”
隔壁就傳來一聲“吃過了。什麼時候走?”的回問。
放牛娃道:“等下你來我家。等我吃了飯就走。”
秋生又應了一聲。
大頭媳婦不以為這事跟她有關,也沒想那麼多,依然跟洗被子的馮婆子閒話,說些往年年景、收成等過日子的話。
這時,一個六七歲、大腦袋頂上扎了個沖天小辮、四周一圈短髮的黑小子,背上背了個比他脊背還寬的竹簍子,跑到黃家院外,對屋裡叫道:“娘,我打豬草去了。”
這是林家大兒子林秋生。大腦袋跟他爹十分相像。
大頭媳婦瞪喝道:“打什麼豬草?你就是想偷空玩。擱家裡呆著,不許去!等會娘要下河洗衣裳,還要去園子裡摘菜,回來煮飯,許多事。你跑了,誰照看夏生和春兒?”
林家的孩子,按出生的季節起的名,如今秋、夏、春都有了,單少個冬。
林秋生聽了躊躇,轉頭望了望村里,十分不舍。
春天是個萌動的季節,村外的山川田野對小娃兒有無窮的誘惑力。這時候,不讓他出去,卻在家照看弟弟,簡直是懲罰。況且他想,自己又不是去玩,他挖野菜回來餵豬,省了苞穀皮不說,還能掰些筍回來炒了吃。
小娃兒思忖了一番,覺得自己乾的是“正事”,並沒有貪玩;一轉臉又看見二弟夏生從院子裡出來,提著個玲瓏小籃子,“哥、哥”地喊著,腳下跑得直顛,嚷著也要去打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