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三年前,除夕夜剛過。
那是原著里,穆法硰死亡的時間。
哪怕陸遠千算萬算,都比不過天算。可能人都躲不過自己的命,穆法硰躲不過,陸遠也躲不過。
這世上,一死百了,是好事。什麼都不用想了,就像睡了一覺,永永遠遠的睡過去,不會再痛苦,不會再難過。
生不如死的只有被留下來的人。
那晚除夕,點燃的花火,穆法硰說愛他,說會永遠陪著他。
他們彼此相愛,從沒對對方做過一件虧心事。
這些議論的人,不過把所聽到的當做趣事。
他們不懂,痛失所愛,行屍走肉是什麼滋味,這三年來,無數個日日夜夜,愛人體溫依舊,氣味依舊,卻再也不肯,不能對自己說一句話,是什麼滋味。
那夜晚,多麼窒息,掐住喉嚨,無法呼吸,陸遠每晚躺在穆法硰身邊,睜著眼睛去看他,開始總以面洗淚,後來沉默無言。
兩個人都不說話,連報團取暖都做不到。
陸遠靠近穆法硰,輕輕吻上他的臉頰,「晚安。」
晚安。
陸遠聽著議論,輕輕笑了:「開門吧。」
泠青心裡鈍痛,開了門。
陸遠向前走去,坐到最前排的位置上,今天,是寧知白孩子的百日宴。
是個好日子。
陸遠嚼著面前的一塊餅乾,喝了口水咽下去,有個當花童的小姑娘,笑著跑過來問他:「好吃嗎?」
陸遠微笑,看了一眼快吃完的東西,才發覺是塊餅乾,他卻不知道這餅乾是甜還是咸,卻笑著回答:「好吃。」
百日宴開始了,陸遠給孩子包了個大紅包,但他的目的不是為了來看看孩子,而是……寧知白抓到了逃了三年的戰衾。
車禍的主導人,戰衾,直接害死穆法硰的人。
宴會結束後,寧知白請他去一間倉庫,陸遠去了,看見戰衾狼狽的被人拳腳打踢。
「你來。」寧知白笑著像陸遠招招手。
陸遠走過去。
「我把他送給你了,好不好?」寧知白問。
陸遠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戰衾身邊,看著他被揍得鼻青臉腫,牙也掉了一顆,忽然蹲下,輕輕問他:「你為什麼要對穆法硰下手呢?」
戰衾啐了口血沫,大笑出聲:「是寧知白害死了卿卿!是你們所有人害死了卿卿!你要恨就該恨寧知白!要不是他,我絕不會貿然對穆法硰出手。」
「他說的對。」寧知白笑了笑。
陸遠聽著,覺得有些厭了,倦了,煩了。可戲唱上了,容不得他中途離場。於是慢慢起身,看寧知白:「你怕了。」
寧知白笑而不語。
「你有了小孩。」陸遠笑:「這個孩子,是你現在最寶貴的東西。所以你寧願放下仇恨,也要保護你的孩子。叫我把恨都怨在戰衾身上?」
寧知白笑容不變:「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陸遠笑了笑,卻一時沒站穩,身後的泠青扶住他,陸遠狠狠推開他,站得筆直,脊梁骨挺直,他現在是穆家的中心柱,穆法硰一天不醒,他一天就不能倒。
陸遠看向寧知白,輕輕搖頭,又覺得可笑,荒唐道:「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卑鄙無恥,又下流的東西?你沒愛時,恨不得天下的人都不好過,你明知當時形勢嚴峻,卻還是殺死了寧卿卿,你是在激戰衾動手!你是要順藤摸瓜,你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樣……」
陸遠笑出聲,往前走了一步,他眼中滿是傷痛的絕望,笑出聲:「如今,你什麼都有了,就要把這份恨給我?你要我替你下手,我殺了戰衾,然後放過你的孩子?」
「其實你寧願死也要保護住你的孩子,是不是?」陸遠笑出聲,他按住胸口,笑著搖搖頭,眼眶通紅:「我豁出去命都要護住的人,被你們兩個……」一時哽咽,說不出話。
「那能怪誰?怪他命不好,怪你自己什麼都沒保護住。」寧知白好笑,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點燃一支雪茄:「我剛記事的時候,就被送進廟裡,我很焦慮,也很彷徨,可對方就像馴獸一樣,覺得把我馴服就好了,有吃有喝,衣食無憂,能活下去就行,在他們眼裡,我的驕傲,我的自尊,一文不值。後來我才明白,那是一種閹割,只要割掉了蠢蠢欲動,就再也抬不起頭,只能乖乖就範。」
「可我被他們耍的團團轉,像個牲畜一樣任人打罵,我骨子裡但凡還有一絲血性,都會拼命咬他們一口!我什麼都不怕!」寧知白嗤笑:「至於穆法硰……我對他一絲抱歉都沒有。」
陸遠聽著,覺得這三年來每一天的凌遲,每一天的錐心之痛,都是他們賜給他的。這杯毒酒,這條白綾……一個叫他有苦難說,一個叫他生不如死,只留他一口氣,勉強活著……個個都把自己說的大義凜然,個個都有自己的苦衷……
那穆法硰呢?!那陸遠呢?!
煙火的聲音仿佛又在陸遠耳邊響起,那個吻還有餘溫。使得陸遠慢慢笑了出來,搖了搖頭:「寧知白,你覺得我不敢動你的孩子是不是?」
寧知白也樂了:「你這種衣食無憂的小少爺,姐姐死了,還能為害死你姐姐的人求情,你能下得了手,殺害一個無辜幼兒?」
陸遠聽著,面無表情,可對方的話,真是讓人瞠目結舌,貽笑大方。陸遠只說:「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