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陸遠。
那時他還很小,剛剛被接到舅舅身邊過活,他父親病了,不肯要他。母親早早就跟著別人,追尋愛情,也不肯要他。
陸遠只能跟著陸昱生活,他舅舅經營著一所舞蹈學院,自己先前也是舞蹈演員,頗有建樹。
陸昱這人,衣衫薄,人如琇瑩。
「怎麼又和人打架了?」陸昱掃著書架上的塵灰,看陸遠一眼,淡笑出聲:「怎麼?和我也賭氣,不說話了?」
「我才沒有!」陸遠那時候大概七八歲,或者更大點,他記不清了。鼻子被人打得流了血,他惱怒的用手蹭,瞪著陸昱:「是他先罵我的!罵我不是我爸親生的!」
陸昱神色微頓,掃灰的手也不動了,眼波淡淡,似有愁緒,又似懷念,片刻只是回眸,笑他:「你當然是你爸親生的,你那麼像他。」
「真的?」陸遠欣喜,肉嘟嘟的臉上蹭的都是鼻血,卻嘿嘿笑著:「我就知道,我肯定是我爸親生的,肯定是。」
「蠢孩子。」陸昱笑了笑,蹲下身:「來我身邊。」
「你要幹什麼?」陸遠警惕的看他。
「我是你舅舅,能害你嗎?」陸昱輕笑一聲,無奈嘆息:「過來。」
陸遠磨蹭,猶豫跑到他身邊,用帶著百合花香的手帕按上他的鼻子,輕輕替他擦去血跡。
「疼不疼?」陸昱問,給他擦拭。
「不疼!」陸遠拍著胸脯,驕傲的笑:「誰說我爸的不好,我就打誰!流血也不怕,因為我是男子漢。」
「男子漢,就不怕疼?」陸昱給他擦著,輕問出聲。
「當然!我爸就不怕疼!」
陸昱笑出聲,似要開口,卻將嘆喟藏於心中,只看著陸遠,撫摸他的頭髮:「小遠,別再打架了,別人說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想。」
「我……怎麼想?」
「是了,你怎麼想。」
「反正不能罵我爸!」
「榆木疙瘩。」陸昱輕敲他的頭,起身又去掃他的書。
「舅舅,你給我讀這個。」陸遠拽他的衣角,黏人的抱著他的大腿。
「好吧……」陸昱無奈,拿起書本坐在椅子上,開始讀……
陸遠爬到他懷裡,坐在他腿上,靠著他:「讀呀,舅舅。」
「知道了。」
陸昱翻頁:「她說過,只要我送給她一朵紅玫瑰,她就願意與我跳舞。」
年輕的學生,沒有紅玫瑰,於是他失聲痛哭,吸引了一隻夜鶯,夜鶯欣賞他,願意每夜每夜把他的故事講給星星聽,可是年輕學生聽不懂它說的話,也不想看星星,他只想要一朵紅玫瑰。
夜鶯說:這是稀奇的,用珍珠和石榴都換不來。
它決定送給他一朵玫瑰。
可是窗下的玫瑰樹說,今年他不會有紅玫瑰了,除非……你用胸膛頂住我的刺,刺穿透你的胸膛,血留進我的血管,這樣就能有一朵紅玫瑰了,你怕不怕?
夜鶯說:我不怕。
鳥的心怎麼比得過人的心呢?
月亮出來時,夜鶯用胸膛抵住刺,它唱著歌,它唱著歌……樹大叫:頂緊些,於是夜鶯頂緊,刺終於扎進了它的心臟,一朵紅玫瑰,誕生了。
「舅舅,然後呢,然後呢?」
陸遠眨眨眼,笑了,把書合上,陸遠等了很久,等的有些犯困。
聽到陸昱的聲音,溫柔的,沒有波動,平靜道:「年輕的學生,和姑娘幸福的在一起了。」
「那夜鶯呢?」陸遠扒著他的衣服,眼巴巴的看著他。
陸昱看著陸遠酷似他父親的面容,竟眼中酸澀,他微微呼氣,才笑:
「夜鶯……夜鶯……」
「怎麼了嘛?」
「它,也幸福的,過完了餘生。」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陸遠也漸漸清醒過來,他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的腦袋很亂,一會是陸昱,一會是玫瑰,一會又是穆法硰。
「你醒了?」男人啪得一聲合上書,對他微笑,推了推眼鏡:「適合我嗎?」
陸遠舌頭髮麻,眼球很艱難得轉動。
過了一會,他才逐漸能開口,強忍著頭暈:「這是哪?」
「嗯?」男人玩著眼鏡,說:「穆家。」
「穆家………」陸遠重複了一遍,又說:「穆法硰呢?」
「在來的路上。」
「你是誰?」
「我,我是穆英瀧。」
穆英瀧……陸遠頭暈目眩,無法思考。
「我是穆法硰的父親。」穆英瀧笑,體貼的幫陸遠拉了拉被角:「沒事,你慢慢思考,我們還有點時間。」
他補充:「反正是穆法硰的繼母把你綁來的,咬也咬不到我身上。」隨後笑出聲,似乎覺得有趣,所以打量著陸遠:「臉長得好看,但沒瑪利亞漂亮。」
「果然。」穆英瀧肯定的笑笑:「還是瑪利亞,最美。」
陸遠腦袋裡似乎有什麼突突跳著,聽對方說話,如隔雲霧,聽不實切。
他睜著眼睛,白色的天花板……他眨著眼睛,說不出話來,只是一下一下眨著眼睛。
很久過後,陸遠才喝得了第一口水,如獲新生般咳嗽了兩聲,才發現自己的眼鏡被戴在了穆英瀧臉上。
穆英瀧與穆法硰面容相似,只是穆英瀧看上去,只不過比穆法硰大個五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