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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陸遠說:「念點什麼給我聽。」
陸遠同意了,隨手拿了一本詩集讀給穆法硰聽:
時間會刺破青春表面的彩飾
會在美人的額上掘深溝淺槽
會吃掉稀世之珍:天生麗質
穆法硰慢慢闔上眼,睏倦侵襲著他,黑暗就像太陽落下去後,它獨攬天空……茫然的,無際的,孤零零的。
陸遠的聲音,又緩又慢,織起了一點影子……穆法硰向上看去,頭頂上懸著一輪彎月,皎潔的光,冷冷的光,讓狼群朝拜的光。
我的心,會跟隨著月光。向東又向西,走啊走啊走啊走,泥濘的路,磕絆的水窪,都阻擋不了我的月光。
我要攥住,那灑著光輝的月光。
我要跪倒在你腳下,哭泣這月光,我要吻吻你照亮過的泥土。
我要攫取,今晚的光。
「你的聲音,真美。」穆法硰呢喃著昏昏睡去。
陸遠愣了愣,把書合上。他伸手撩開擋住穆法硰眼睛的頭髮,想起海浪襲過的那個夜晚,山洞裡燃著的火把,噼里啪啦的響。
那晚的火,是照亮人眼睛的光。
陸遠執拗的要一個答案,他的心在破碎,在流血,在不可置信,他問穆法硰:你為什麼要救我。
穆法硰回答:因為你很美。
因為,你很美。
陸遠忍不住笑了一聲,把書放回桌子上,覺得這簡單的話最動人,穆法硰很少跟他說情話,情話是黏黏糊糊的,好像融化的雪水,有點涼,又很甜。
穆法硰是蟄伏剛醒的動物,一雙眼睛又利又狠,他擅長等待,擅長捕獵,擅長給人開膛破肚。
陸遠從那晚起,燃起了更深的情慾,甘願獻身,為愛情的奴僕,接受鞭打,痛苦。
麻醉般的甜蜜,觸目驚心的快樂,癲狂的幸福,瘋子似的不理智,披著人類的外表,有一顆潛伏的野獸的心。
人類的智慧,野獸的心,不兼容又令人恐懼的強大,不受世俗誘惑,約束,禁錮。
又懂得情慾,嘗過情慾。猶如熊嘗過蜂蜜,就再也不懼馬蜂。
那小蟲的刺,在沒嘗蜂蜜之前,還尚有理智的警惕,警醒。在嘗過之後,再毒再痛,不過是草尖划過腳踝,略微瘙癢而已。
愛,夏日太陽般的毒辣,南極北極冰山般的冷酷,冷熱交替,病入膏肓,與虎同眠。
陸遠卻忍不住,忍不住再靠近穆法硰,很簡單,他要他。
像最上癮的毒藥,神經鼓鼓囊囊的顫慄,耳朵嗡嗡作響,這是愛。
真心的愛,恨不得雙手供上的愛。
陸遠躺在穆法硰身邊,手上的婚戒,活像無形的鎖鏈。
到底是什麼樣的蠢貨,才心甘情願套上嚼子?
陸遠嗤笑一聲,更像是笑自己。轉著手上的婚戒,婚戒像是風車,轉動著轉動著,在陽光下發亮,是小孩子的寶貝。
陸遠伸手撫摸著穆法硰的臉,一點一點的撫摸著,像撫摸一張地圖般仔細,好像在尋覓什麼,他摸著穆法硰的眼睛,鼓鼓的,飽滿的……摸上穆法硰的鼻樑,高挺的,堅硬的,摸上穆法硰的嘴唇,有些薄,卻很柔軟。
他們曾接吻過上百次。
每一次,都是相融,融化般的相融,液體般的,交在一起。
陸遠長呼一口氣,為了不讓心臟在身體裡爆開,他躺在穆法硰身邊,急促的呼吸著,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然後他眨了眨眼又看向窗外。
遍地的綠色,花都開了,舒展著骨朵,投胎換骨的露出魅樣,綺麗的世界,五彩斑斕的天空,瑰麗又詭異,樹枝像骨頭衝破肉皮,乾裂的長著。
泥土裡透露出腥氣,陸遠動了動鼻子,他知道要下雨了。
這是自然規律。
第191章 蠢蠢欲動
昨天病得昏昏沉沉,今天才好一點,穆法硰就開始挑三揀四,他脾性里有改不了的乖戾,稍不如意就展現出了骨子裡粗暴的一面,他的粗暴是在陰沉里攆出的火花悶著聲爆炸。陸遠就算好脾氣的人了,即使控制著修養,也能被穆法硰氣得咬牙切齒,腦仁直疼。
要是現在測血壓,陸遠的血壓准得特別高。
穆法硰忸怩,還帶著說不出的陰鬱,冷冷掃開面前的碗,灑得被子上全是,濺得睡衣上都是點子。
陸遠告訴自己深吸氣,深吸氣,深吸氣……差點沒一口氣就這樣憋死過去。他這火冒三丈,穆法硰跟沒事人一樣跟廚師發火,淡淡的啞著嗓子,眼睛裡透著又暗又沉的光:「我……討厭粥!」
廚師為難的去看陸遠。
穆法硰見此,忽然有了力氣,把碗摔到地上,大有見什麼要摔什麼的架勢。
陸遠怕穆法硰真砸到廚師,於是握住穆法硰的手腕,穆法硰比他有力氣多了,他孩子般的反覆無常,可身體卻是成熟男人的身體,一個反手將陸遠禁錮住。
陸遠吃痛,反而冷笑了,他問他:「你現在是準備要跟我動手嗎?」
穆法硰反而成了受害者,一瞬間可憐下來,像是全天下的雷都劈到他身上都沒有這麼冤枉,巴巴的鬆手,坐到一邊,像是陸遠要對他做什麼,但很快,穆法硰的臉上又冷漠下來,他有理有據,陰沉沉:「你向著他說話?」
指的是陸遠向著廚師說話。
陸遠朝廚師歉意的笑笑,叫他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