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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黑暗中,穆法硰的神情顯得十分怪異。
孤僻,寂寞,好像把自己封閉起來。
「遠遠,回來的那一天,我看見了……」穆法硰沒有抽夾在手指間的煙,他只是用手指夾著,然後,穆法硰的眼睛,看起來他的神情是那麼落寞,孤獨:「我看見了……看見那個叫潘多拉的神,親吻了陸遠。」
冷青微微張大了嘴巴,陸遠對於穆法硰來說是什麼,冷青在清楚不過,陸遠是穆法硰的心臟。
「我看見他親吻陸遠了。」穆法硰安靜的說,像個不哭不鬧的小孩:「那一刻,我的肋骨里有什麼東西,仿佛刺破了般的疼痛。」
煙快要燃盡了,穆法硰卻沒有抽一口。
冷青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嚇著了,或者說感到驚訝……
「我害怕極了。」穆法硰淡淡的說,沒有任何感情起伏:「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家裡很窮。瑪利亞為了養我,幾乎唱歌唱毀了嗓子,那個時候,F先生照顧我,給我煮牛奶。」
F先生……?冷青不由皺眉,他從來沒聽穆法硰說過這個人。
「可是F先生看起來,總是那樣傷心,惶惶不安。」穆法硰把煙掐滅了:「他總是一個人偷偷的哭,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
「可是我很弱小。」穆法硰說:「無能為力。就像我母親被人殺死的那個夜晚一樣,無能為力。」
那是第一次,穆法硰對冷青敞開心扉。
冷青從沒見過,這麼脆弱的穆法硰。
「他想要遠遠,親吻遠遠。想把遠遠從我身邊奪走……」穆法硰面無表情的說:「雖然遠遠現在回來了,可是如果有一天,潘多拉回來了呢?他又想要遠遠了呢?他可以不費任何力氣的,把遠遠從我身邊帶走。」
「而我,無能為力。」穆法硰說:「如果他要殺死遠遠呢?我依舊無能為力。」
「我什麼都不做的話,到時候,我會無能為力,沒有選擇。」
第222章 緋紅頭髮
冷青對穆法硰的情感,不僅是下屬對老闆,他從剛成年便一直陪伴在穆法硰身邊,有時候,冷青會不自覺的對穆法硰生出憐愛的情感。
宛如,對弟弟般的對穆法硰產生憐惜。
穆法硰有時候實在過於像個小孩,單純,不諳世事,脆弱。
可穆法硰的個性又那麼乖異,殘暴,任性,陰沉得密不透風。
冷青把手放在穆法硰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穆法硰身體一顫,卻沒有拒絕冷青的觸碰。
「先生。」冷青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他知道如果穆法硰做了決定,身為下屬的他,只能贊同。可冷青還是用最能讓穆法硰接受的說法說道:「不要太頑固,先生。那個博士我們不能完全信任他,這件事怎麼也不能鬧出認命。你比我更了解夫人,陸遠……」冷青停頓了一下,沒有再稱呼陸遠為夫人,而是直呼姓名:「陸遠不是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犧牲別人的人。」
「他很纖細,敏感。」冷青對穆法硰說:「先生,我是穆家的人,我們都是穆家的人,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你,輔佐你。」
穆法硰的神情逐漸凝固,他的唇顯得有些薄。慢慢地……穆法硰透露出一絲恍惚,隨後他壓低喉嚨笑了一聲,沒有人知道穆法硰在想什麼。
「越是信仰什麼,就越會被你所相信的欺騙。」穆法硰說,他摩挲著下巴,淡淡道:「我如果會被欺騙的話,一定只有陸遠才能騙我。」
冷青悲傷的看著穆法硰。
穆法硰卻渾然不覺的笑了,很愉悅很溫柔,他靠在柔軟的黑色沙發上,輕輕道:「謊言是種奇妙的東西,如果想要它變得真實,就得半真半假。可世上所有的真實,都是半真半假。」
「由此可見,說的真話,也是假話。」穆法硰安靜的說著:「沒有選擇,是件痛苦的事,冷青。」
冷青回答:「是的,先生。」
「我看到了結果。」穆法硰淡淡的說:「結局會很慘澹的。所謂「神」這種生物,凌駕於「人」之上,潘多拉可以隨意鼓弄陸遠,只是因為陸遠沒有做出選擇。」
「遠遠很脆弱,他害怕選擇。」穆法硰輕輕眯了下眼睛:「他害怕的東西太多了,就連晚上的月光,如果太過美麗,遠遠都會害怕的哭泣。」
「這就是人。」穆法硰笑了:「潘多拉……他是非死不可的。我想要戰爭,可戰爭卻不是我挑起的,而是一開始就是註定的。遠遠覺得我們一切都好,他希望和我一起生活。」
「我可憐又愚蠢的遠遠。」穆法硰笑著說:「我可憐又可愛的遠遠。」他重複,用手指摩挲著下巴:「潘多拉能在幾年前把他捉走,自然也能在明天,或者現在把他捉走。」
「你說,如果我毫不作為。」穆法硰輕笑:「而這種事發生了,我認為那我真是愚蠢透了。」
「我曾親眼見過人性的惡。」穆法硰微微偏頭,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麼:「一個人可以毫無理由的去殺死一個女人。」
「而那個女人是我的母親。」
「我曾無數次的想,我的母親像一頭牲畜被人宰割,她有沒有哭著求那個屠夫放過她,因為她還有一個兒子……」
「不管她有沒有,她都已經死了。」
「先生………」冷青聲音顫抖的叫他。
穆法硰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色蒼白,像是把石灰抓到手裡,蹭上了石灰的白色。總而言之,那不是一個人會有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