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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效率比第一場高,這讓程敘言的精神略略放鬆了些。
只一陣涼風吹來凍的他一個哆嗦,程敘言擱下筆起身活動。身上的衣物不禦寒,他瞥了一眼木板床上的被褥,真的很想將被褥裹在身上。
他收回目光,在號舍來回踱步,隨後不經意看到對面號舍的考生用被褥將自身裹成粽子。
副考官行過時詭異的停頓片刻,隨後副考官步伐加快,仿佛不欲多看一般。
程敘言:………
忽然對方抬眸,程敘言猝不及防跟人視線交接,對方眉眼彎了彎,程敘言禮貌淺笑。
程敘言坐回凳子上,仔細看第四道策論題。
「禹惡旨酒」。
程敘言迅速回憶,這是出自《孟子,離婁下》,原句是:「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湯執中,立賢無方。文王視民……」【注】
禹,即夏禹,夏代開國之君。
這一段內容里,孟子僅用短短八個字將禹事跡一筆帶過。但是後人學習時卻不敢如此簡略。
禹惡旨酒有一段故事,結合當時背景,夏代時酒水亦是稀罕物,臣子奉上美酒禹嘗之大喜,然禹得知小小一壇酒需十數斤糧,禹瞬間轉喜為惡。禹為一國君主卻未沉溺享樂,第一時間想到百姓的飽腹。
所謂上行下效,若君王好美酒,臣僕亦趨之。大量的糧食釀酒,餓殍遍野不遠也。禹壓下自己的私慾,可見禹之仁愛。
再往下深究,由大逆小,為君子者當摒棄好惡之性,理智待物。
程敘言剛要下筆,忽然想起鄉試後跟他爹所談論的事宜。若是以後者,即「君子行則」為中心答題是否過於狹隘,凡應春闈者皆舉子。難道連這點道理也不懂?
可若是前者,以「國家君主行則」答題,考生是否有不敬,僭越之嫌。
程敘言又憶及鄉試第二場,策論占九成,邊防,水御……
以及,他爹說「朝廷缺人」。
天子需要中正的,忠心的,有能力的臣子。
程敘言擱下筆,陷入糾結中。他在號舍內來回踱步,思量以哪個方向做切入口。
午後又下起小雨,綿綿雨絲斜飛入號舍中,程敘言趕緊將一應物什收進書箱,他坐回板床以被褥覆身。
身上終於有了暖意,程敘言閉眼思量,然而不知不覺睡過去,再醒來小雨停了,但天色也愈暗了。
程敘言:………
程敘言默默給自己號脈,不是生病所致,所以他是單純睡著了?
程敘言嘴角抽了抽。
他很快想起之前的策論題,心裡一緊,今日必須得將這道策論題答完才是。
程敘言剛將被褥一掀,四面八方的寒意瞬間襲來,激的他又將被褥攏回來。
如此天寒,想來考官們應能體諒。
其他考生也算靈機應變,比起儀態還是命重要。考官們睜隻眼閉隻眼。
不然能怎樣呢?叫所有考生硬抗,最後凍死一大片,若真如此,恐怕春闈之後讀書人的筆桿子能將他們戳成血人。
不僅如此,主考官還吩咐官兵給考生添置薑湯,熱水。
程敘言也分到一大碗,他捧著碗小口小口喝薑湯,身體再度回暖。
主考官真是仁善,程敘言想道。
他剛要放下碗時忽然頓住,是了,主考官就是現成例子。
大至國君,小至個人,為何不能中和一番,揉吧揉吧即是「臣」,而一地父母官,亦有「土皇帝」之稱,雖是含有貶意,但若是用在此處倒也不算突兀。
程敘言擦擦額頭的細汗,暗道這策論題真如山路曲折蜿蜒。
他將蠟燭點燃,整個號舍頓時明亮,程敘言提筆作答。
第97章 春闈背後深意
第二場考試結束後貢院裡有考生走動, 不過眾人興致不高,動靜也很輕。
程敘言在巷道活動了一會兒又趕緊回號舍。鄉試時候天熱在貢院待九日,雖然身上瀰漫餿味, 可再怎樣也只是不雅。誰能料到春闈氣溫驟降,天上雨夾雪。
傍晚時候冷風陣陣, 四下斷斷續續傳來咳嗽聲, 程敘言的指尖冰涼,他摩挲了一下手指, 起身打一套掌法身體才緩緩覺出暖意。
可是還不夠,貢院裡提供給考生的食物單薄,空有熱水, 很難長時間維持一名成年男子的體溫。
程敘言略做思索,很快將健體之法也過了一遍, 身體才徹底暖和, 隨後程敘言趕緊把被褥披上, 不多時被褥也染了暖意。
程敘言鬆了一口氣, 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春闈已經過去兩場,第三場考經義,律法, 雜文, 詩賦,比例是4:2:2:2。
相比第一場和第二場, 第三場的難度陡然降一半。尤其是經義題, 再無五花八門的截搭題, 樸素的讓考生落淚。
這對於身體還康健的考生來說是極好的。但對於病的暈暈乎乎的考生幾乎是雪上加霜。
為什麼……
為什麼不把第一場和第三場的難度對調。
貢院裡的醫館人滿為患, 考生一旦申請醫治, 則視為放棄此次春闈。
程敘言呼出口氣, 果然春闈重點是在第二場。
程敘言看著第三場考試題目,很快有了思緒,春闈第八日的時候,又有兩名考生被抬走,程敘言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此時不能分心。
申時三刻,程敘言將其他題答完,只剩一道詩賦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