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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敘言好奇道:「有事嗎?」
「書房裡太悶了,我們去池塘邊的涼亭練字。」裴讓抱著筆墨紙硯,就等程敘言了。
程敘言猶豫,這不太好吧,這點悶他其實能忍受。鄉下人家可比這苦多了。
他雖然沒有言語,但神態和肢體語言表達出了意思,把裴讓逗笑了:「言弟,你是不是覺得吃苦是件好事。」
程敘言眼神飄忽。
下一刻,他被裴讓強行拉起來,裴讓收拾了他的東西就往外走。
「等…等…」程敘言抬腳追去,「讓哥。」
裴讓大他幾歲,步子邁的又快又大,程敘言小跑才能跟上。
他顧不得擦額頭的汗,低聲勸道:「裴老先生知道了不好。」
裴讓哼哼:「才不會。」
他祖父可不是迂腐之人。
藉此機會,他還給程敘言傾倒思想,沒必要的苦不吃:「你看富貴人家的兒郎,有誰鬧著要受苦。」
還不都是好吃好喝供著,就算念書,那也是各種上等筆墨伺候。
最後裴讓做出總結:「你就是太老實。」這是裴讓對其一種褒義上評價,寧肯負己不肯負人。
裴讓他娘也這樣,最後卻落得個氣絕身亡的下場,而罪魁禍首還逍遙快活。
有天理嗎?沒有。
可它就是發生了。
程敘言被念叨了一路,最後他只盼著快點到涼亭。
因為整座院子也就二進,所以池塘的規模並不大,周圍繞了一圈柳樹,將熱意擋去大半。偶爾有風吹過,帶來一絲水腥氣和涼爽。
裴讓和程敘言相對而坐,彼此練字互不干擾。少年的背脊挺的筆直,已經有了清竹的雛形。
伺候的小廝偷偷將裝冰飲的食盒放在欄杆上,隨後輕手輕腳的離開。
大半個時辰後,裴讓擱下筆,將紙上新鮮的墨跡吹了吹,看著自己的作品他還算滿意。
「咦……」
裴讓起身走到程敘言身後,「你一直練楷體?」
「嗯。」程敘言筆下不停,「奶奶讓我先練好基礎。」
裴讓略過這茬,隨便一瞅發現程敘言默寫的內容不對。
「祖父上午教的文章你就會了?」這也太快了。
程敘言執筆的手微頓,他不能解釋系統的存在,只含糊應了一聲。
裴讓:………
這一瞬間,裴讓領先同齡人那點自得頓時被打擊的乾乾淨淨。
他盯著程敘言圓圓的後腦勺,用力瞪了一下,轉身食飲子去了。
秋初時候,裴老先生將孟子講學結束,於是對兩人做了一個四書的階段性測試。
外面蟬聲陣陣,書房內兩個少年沉默作答,並不顯急躁。
裴老先生的目光落在程敘言身上,窗外的陽光暈出他的輪廓,讓人看不真切,這個孩子超乎他的預料。
當兩人的答卷交上來時,裴老看著程敘言那手清秀的楷體只覺得賞心悅目,再看答卷內容哪哪兒都覺得滿意。
有了這麼一個對比,裴老看孫子的答卷就有些不得勁。同樣是正楷字體作答,可因為裴讓後來又練草書,是以那手楷體字一眼望去雖是端正,但再略略琢磨,總有一種掩不住的鋒芒。
裴老抬眸掃了一眼面前的孫子,裴讓微微一笑,裴老心中冷哼,臭小子還嫩了點。
下午時候,裴老宣布結果:「此次測試,敘言勝。」
裴讓臉上的神情頓住,他不敢置信抬起頭:「這不可能。祖父,舉賢還不避親。」
言下之意,裴讓懷疑他祖父因為避嫌,刻意抬高程敘言。
他承認程敘言很聰明,學東西也快,但是他比程敘言啟蒙更早,還長程敘言幾歲,別看他倆同時學孟子全文,但裴讓對五經已有涉獵。他不過是再次深讀溫習罷了。
面對裴讓的質疑,裴老先生直接把程敘言的答卷遞給他。
裴老出題仿照的是縣試模式,帖經,墨義和經義。因為考慮到程敘言的學習進程,所以出題範圍都局限在四書和一干啟蒙書籍中。
兩個少年的基礎都牢固,但在一道經義題時,裴讓落了下風。
撇開私心,程敘言那道經義題答的更符合主流,平和內斂,隱隱有中庸之意。
外面日光陡盛,書房東南角的白底青花瓶映出模糊的暈痕,程敘言有些無措的看向裴讓,少年人緊緊攥著答卷,低著頭擋住了自己的神情。
程敘言欲言又止,他不想因此跟裴讓生出嫌隙。可他也很想藉此機會提出回家,他實在放心不下他爹。
書房裡安靜的讓人發毛,程敘言最先沒撐住,他剛要開口示弱,裴讓就走了。
「讓哥……」
程敘言抬腳要追,卻被裴老攔住,「讓兒自己冷靜一下就好了。」
裴老拍拍程敘言的肩:「憑你自己本事勝的,不必不安。你有什麼想要的。」
外面的蟬鳴仿佛靜止了,連樹葉都停止擺動。只有陽光依舊,程敘言聽見自己的聲音:「我想回家。」
第22章 什麼命
裴老最後答應了, 他派家中車夫親自把程敘言送回村。
他們一早出發,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下午到達目的地。時隔兩月再回到熟悉的地方,程敘言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安寧。他之前所有的焦躁都被撫平了。
望澤村是個小地方,突然來了輛馬車, 很快就引起村民圍觀。直到馬車在程偃家停下, 一個熟悉的小身影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