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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讓的心情也多雲轉晴,他是甲科, 直接就是廩生, 比秀才更含金一點。
半個時辰後其他人回來, 其中兩人臉色陰鬱,另一崔姓童生頗為高興。
崔生矜持道:「程兄,裴兄,在下尚算僥倖,位居第五十八位。」
此次院試的錄取名額縮減兩個,崔生位居第五十八位,剛剛擦線考上怎能不高興。
這次院試題難度有目共睹,他能考上已經是祖宗保佑。
另外兩名落榜的童生雖然失落,但很快調整好心情,真心實意跟程敘言他們三人道喜。
程敘言中院案首,於情於理都該他請客,眾人體恤他家境一般,想著在小院慶祝一番就足夠。
沒想到程敘言在本地一家中等水準的酒樓定下一桌席面,他們知道程敘言不是虛榮之人,既然對方相請,他們欣然前往。
三樓包廂,他們在臨江的一面,天上的銀月懸在空中,月光在水面映出凌凌波光,從包廂的位置望去水月一色,美不勝收。
落榜的童生道:「程兄,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敬你。」
程敘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程兄爽快。」對方笑著稱讚一句。
一杯接一杯的酒敬過來,程敘言照單全收。今晚他跟同行夥伴宴會,所以把程偃留在小院,交給易全山父子照顧。
忽而,程敘言聽到外面一陣騷動,心裡有了計量。他笑道:「單飲酒食味少些趣味,不若我們玩飛花令如何?」
裴讓沒意見,其他三人頓時附和。
崔生笑道:「今夜月色正美,不若以月點題。程兄,既是你提出便由你開頭。」
程敘言睜著眼,過了會兒才愣愣點頭。其他人只以為程敘言在思索,也沒催他。
裴讓多看了程敘言一眼,他覺得哪裡怪怪的。
程敘言慢吞吞念:「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程敘言左方向的童生立刻接下去:「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屋內頓時響起抑揚頓挫的吟詩聲,傳到裴讓之時他開口就答,末了揶揄道:「程兄,又該你了。」
程敘言語速很慢,中間還有明顯停頓,引來其他人調侃:「程兄莫非詞窮了不成?」
程敘言笑著搖頭,很快第三輪轉完又輪到他……
程敘言茫然的盯著前方看,裴讓心裡一跳:「程兄,敘言…」
「咚——」
程敘言直直的磕在桌上,那沉悶聲聽著人都疼。
裴讓趕緊把人扶起來,眾人才發現程敘言雙眼緊閉,呼吸平緩。
另三人面面相覷:「這是醉了?」
難怪第一輪的時候程敘言就慢慢吞吞,他們還以為程敘言故意拖長調子,弄半天原來那個時候就醉了。
崔生喃喃:「之前在縣城,聽聞程兄醉後從章家迷迷瞪瞪跑回家,我還當是說笑,沒想到程兄真的不勝酒力。」
他們看著程敘言額頭的紅印,再沒人懷疑程敘言裝醉。剛才磕那一下可實在。
只是程敘言醉了,這宴會還繼續?
裴讓適時道:「你們先吃著,我將敘言扶到旁邊歇著去。」
程敘言預定的席面,率先結過銀錢,倒不用他們再做什麼。
兩刻鐘後,包廂的門從外面敲響,裴讓開門發現對方也是一名讀書人。
「敝姓姚,今歲院試第三十七位,今夜與同鄉在酒樓宴會,湊巧聽聞院案首也在此處,特來敬盞酒。」
裴讓眸光微閃,他往旁邊站去,令對方看到包廂中場景,也看到醉酒的程敘言。
裴讓道:「實在不巧,程兄不勝酒力,已經醉酒小半個時辰。」
姚秀才面色微滯,他往桌上掃了一眼,空位那裡並無多少食物殘渣,空杯空碗。
他一臉遺憾:「看來是在下與院案首無緣。」
他拱手一禮,爽快的離去。
之後又有兩波人過來問候,見程敘言醉酒也識趣離開。
夜漸深了,趕在宵禁之前,裴讓他們一行人帶著程敘言回到小院。
易全山接手的時候,嗅到程敘言身上濃濃的酒味心裡一跳。喝這麼多酒身體受得住嗎?
他和易知禮幫程敘言洗漱,程偃乖乖跟在旁邊,屋內的燈吹滅,其他人睡下後,本該昏睡的程敘言睜開雙眼。黑暗掩住他雙眼的清明。
別看他們五人同行,也不過半月相處的情分,輕如鴻毛。
今日他考中,對方敬酒他若是不受,恐怕不多時就會傳出他狂妄無人的流言。至於他身有恙不宜飲酒,誰又記得,或者說誰會在意。
有時候一件小事就能成為攻擊他人的利器。
程敘言不想賭這種可能性,也不輕易賭他人的人品。
再者,他選的酒樓在本地屬於中等水準,同樣會受到本次院試大部分考上秀才的讀書人選擇。太高等消費不起,低等酒樓的話,好歹也是考上秀才,實在拿不出手。
這種現實造就的情況下,他們很容易跟其他新秀才碰面,那些秀才來敬他酒,他喝還是不喝?
對方請他作一副詩賦,眾目睽睽下他作還是不作?
既然預料到所見的麻煩,不如從源頭解決。
宴會他參加了,敬酒他喝了,但酒量淺這事怨不得他。剛好也側面映證他之前「醉酒後」從章家離開。
程敘言揉揉眉心,起身飲下一杯熱水,這才繼續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