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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讓離開正院後就悔了,可話出口如水潑地,焉有收回之理。他默了默,隨後吩咐管家再去請大夫,他要知道葉氏的身體狀況。
「鬱結於心,元氣耗損?」裴讓面沉如水。
大夫嘆道:「恭人脈象微弱,面白無色,委實不大好。」
裴讓沉默,他闔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恢復冷靜:「可否調理?」
「這……」大夫遲疑道:「病在體尚可醫。疾在心難入手。」大夫搖搖頭:「大人還是另請高明罷。」
最後裴讓令大夫給葉氏開了一張調理身子的方子,才讓管家送大夫出府。
夜色深了,寒意愈重。
裴讓舉著一盞燈立在葉氏床沿,她似乎睡得不安穩,黑髮貼面,連睡夢中眉頭也是微微蹙著。
裴讓猶豫著伸出手,停在空中許久,最後才落在落在葉氏泛涼的面龐,「你在想什麼?」
次日裴讓命人去打聽岳父母的消息。如今塵埃落定,新帝掌權,想來是不計較過去的事。裴讓想著將岳父母接回京,如此他的妻子或許能開懷些。
這幾日朝堂上吵鬧個沒完,程敘言被人輪番攻擊。裴讓看著眼前一幕幕,總覺得哪裡不對,太反常了。
而當新帝透露出要任命浙地戚家家主為太僕寺少卿時,喧囂多日的朝堂直接炸了。
「聖上不可!太僕寺少卿乃是正四品官職,豈能由一介商人擔任,不合禮數,不合規矩,焉能服眾?」這還算客氣的。
有人直接大罵程敘言:「官商
勾結禍亂朝綱,你這亂臣賊子,其罪當誅!」
程敘言還未反駁,另一官員又道:「聖上,程仲惟曾任欽差巡查嘉州府,與當地富紳來往過甚,臣要參程仲惟收受賄賂,賣官鬻爵。」
「聖上,國不可無法,人不可無禮,姓戚的一介平民,任四品官職不合法。以商壓仕,更不合禮。如此無法無禮之事,懇請聖上收回成命。」
眾官員齊齊跪地:「懇請聖上收回成命!」
新帝看著大殿上跪了一地的官員,氣個倒仰,他沉聲道:「朕意已決,不可更改。退朝!」
天子攜怒而去,眾人尋不得天子,轉而將矛頭對準程敘言,「你這卑鄙小人,本官今日要替百姓除了你!」說時遲那時快,厚重的巴掌攜風勢向程敘言面門襲來。
程敘言反手一巴掌揮開,他冷笑:「動手可非君子為。周大人,您失態了。」
「呸,對付你這小人,何需儀態。」頓時七八個文官朝程敘言而來,謝閣老等人作壁上觀。
裴讓垂眸靜立。
下一刻,七八個文官躺了一地,哎喲哎喲的叫喚。
裴讓掀了掀眼皮,心裡道了句「活該」。
程敘言理理衣擺,莞爾道:「諸位大人,承讓。」他施施然離去,氣的周大人捶地怒罵。
傍晚散值後,程偃看向兒子:「你如今是捅馬蜂窩了。」
程敘言:「非常時行非常事。」
程敘言並不後悔提議天子減少今歲稅收之事,時間倒流,他依然如此。
程偃仔細觀察兒子神情,忽然有所感,低聲道:「可是秋收那時,你便有此念?」
父子倆在昏暗的馬車內對望,程敘言捻了一塊百合糕,慢慢嚼著。
程偃抬手拍了拍額頭,啼笑皆非,「你呀你,連爹都不透露分毫。」
程敘言笑笑:「我想著爹智謀過人,定能察覺。」
程偃瞪他一眼,隨後又笑了,程敘言吃完手中糕點,道:「只此一回。」
當時秋收上不來,程敘言就在琢磨此事。若是冬日裡沒有北方災情和戎人猛侵,程敘言便不會提及此事。
程敘言跟戚姓商人接觸過,對方走的是儒商的路子,秉性不錯。當然這次任太僕寺少卿的戚姓商人不是嘉州府的戚商,嘉州府的戚姓商人屬於戚家旁支,沒有那個財力。
早在十一月中旬,北方災情傳來,程敘言私下面見天子,便隱晦的提了提這個想法,試探天子態度。見天子不反感,程敘言才順勢說下去。是夜程敘言派人給嘉州府的戚姓商人傳信,對方也是個反應快的,迅速聯繫戚家本家家主,準備大量金銀即刻趕往上京。
沒想到戚家主趕來,正好碰上邊關告急,天子召見戚家家主,與人談論一番,見其雖為商人但談吐不俗,戚家家主言語間對百姓有憐憫之心,更行憐憫之事。天子心中滿意七分,隨後聽得戚家家主奉上大半家財,天子心中的滿意便成十分。有了這筆錢,邊關糧草與兵武問題完全能解,北方災情亦是不懼,加上海運利潤,國庫猶有充余。
而戚家主行商有方,處於太僕寺少卿的位置,以後賺得大筆銀錢,多半也是貢向天子,猶如聚寶盆般錢財源源不斷。而太僕寺少卿頭上還有太僕寺卿壓著,不怕太僕寺少卿亂來。戚家得名,天子得利,正是兩全其美。
只是這事到底不體面,這才由程敘言出面提出,換句話說,程敘言在為天子擔罵名。
天子本就屬意程敘言,如今心中喜愛更甚。誰不喜歡解決問題的人。
天子任命戚家主為太僕寺少卿的聖旨下達,戚家主上任後,迅速搜集糧草,禦寒的衣物以及藥材送往北地,其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戚家主以自身才幹震住他人。
只是朝中
看不慣程敘言的愈發多了。但這並不是一件壞事,沒有一位天子想看到他的臣子得萬民稱頌,百官推舉。